非三國

發稿時間:2013/08/03
非三國
非三國
作者|林錚顗
出版社|暖暖書屋
出版日期|2013/07/01

以各種觀點寫《三國演義》的書多不勝數,但兼論《三國志》如本書者,卻不多見。作者以異於常人的眼光,讓大家更了解《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的用心良苦及弄巧成拙,兼以說書人角色仗義執言,讓大家見識到不同的曹操、諸葛亮、魯肅等三國人物,文字簡鍊,說理清晰,讀起來更是輕鬆愉快。

文章節錄

《非三國》

《水滸》與《演義》之剪不斷理還亂

 《水滸傳》喜歡和《三國演義》扯上關係。可是如果光從好漢的綽號來看,或許有人會反對說,也不過美髯公朱仝、病關索楊雄、小溫侯呂方三人,勉勉強強再加上一位關老爺子的裔孫大刀關勝,這又能證明什麼?其實這四個人並不是重點,因為《水滸傳》的作者群,早在第一回〈王教頭私走延安府 九紋龍大鬧史家村〉裡,就已經毫不掩飾地和《三國演義》牽扯上了。

 第一回出場的好漢,一共有四個人,分別是九紋龍史進、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後面三個就是佔據少華山的強盜三人組。

 由於陳達被史進捉去,所以朱武、楊春為了救他,刻意從山上走路到史家莊。剛好那時候史進正要出門,兩人咕咚一聲下跪,還流著眼淚。史進下馬大喝道:「你們為什麼下跪?」朱武哭著說:「小人等三個經常受到官府逼迫,不得已才上山落草。當初我們發願說:『不求同日生,只願同日死。』我們雖然比不上關、張、劉的義氣,但心意是相同的。……」

 我不能確定這句「不求同日生,只願同日死」是不是那個時代的流行語,但巧的是,竟然在《三國演義》第一回裡也出現類似的說法。當年劉備、關羽、張飛三人之所以認識,是因為幽州太守劉焉出榜招募義兵討伐黃巾賊,基於目標、理念相同,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當他們在桃花園內進行流芳百世的結拜儀式之時,用了「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這樣的誓詞。這個誓詞裡面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和強盜三人組的「不求同日生,只願同日死」應該只有字數的長短不同,而意義卻是一樣的吧。

 其實在正史上,劉關張三人並非結拜兄弟。根據《三國志》卷三十六記載:

 關羽字雲長,本字長生,河東解人。亡命奔涿郡。先主(劉備)於鄉里合徒眾,而羽與張飛為之禦侮。……先主與二人寢則同牀,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隨先主周旋,不避艱險。

 從上述史料看來,他們只是「寢則同床,恩若兄弟」,並未結拜。如果三人真的已經結拜,就不該再用「恩若」這兩個字,不是嗎?可是,在識字率極低的古代,讀過《三國志》的人不多,聽過《演義》故事的人倒是不少,以致於小說情節取代了正史,就算有人提出強有力的佐證,也改變不了人們根深蒂固的觀念。總之,在一般人心目中,桃園三結義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

 根據《演義》,劉備身長八尺,關羽九尺,張飛八尺。漢尺折合現代尺只有二十三點七五公分,因此,他們的身高分別是,一百九十公分、二百一十三點七五公分、一百九十公分。常想,當這三人同床時,這張床該有多大呢?在當時有這麼大的床嗎?其實我多慮了。在北京大葆台一號漢墓前室,曾經發現兩件漆木大床。一件長二百七十三點五公分、寬二百零七點五公分。另一件長三百公分、寬二百二十公分,算得上目前發現的最大尺寸的漢代木床。所以這三「兄弟」睡在一起是沒問題的。

 言歸正傳,發生一次的叫巧合,發生好幾次的叫做蓄意。有關少華山這三個強人,《水滸傳》第一回這樣介紹他們:

 ……為頭的神機軍師朱武,那人原是定遠人士,能使兩口雙刀,雖無十分本事,卻精通陣法,廣有謀略;第二個好漢,姓陳,名達,原是鄴城人士,使一條出白點鋼鎗;第三個好漢,姓楊,名春,蒲州解良縣人士,使一口大桿刀。

 其次,在同一回裡面對陳達還有另一番的個別描寫:

 ……史進看時,見陳達頭帶乾紅凹面巾,身披裹金生鐵甲,……手中橫著丈八點鋼矛。

 若合併這兩條敘述來看,陳達的「出白點鋼槍」和「丈八點鋼矛」,指的是同一件武器。其次,透過他們的出場介紹,我們知道朱武用雙刀、陳達使丈八點鋼矛、楊春執大桿刀。另一方面,在《演義》中,劉備、關羽、張飛所用的武器分別是雙股劍、青龍偃月刀(當青龍偃月刀落在東吳部將潘璋手中時,關興使用的武器是家傳的大砍刀)、丈八蛇矛槍。更奇妙的是,楊春不但使用大桿刀,連籍貫也和關老爺相同,都是蒲州解良縣人,我想,總不致於解良縣習武之人,全愛用大桿(桿、砍發音極為類似)刀吧?

 如果這些還不足以證明水滸作者們企圖和《演義》拉關係,那就不妨再看看豹子頭林沖的長相:「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八尺長短身材」,這副模樣和張飛的「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您認為有什麼明顯差異嗎?

 倘若非挑毛病不可,只能說此八尺非彼八尺,因為漢尺短於宋尺,漢尺(東漢)是二十三點七五公分,宋尺是三十點七二公分,所以林沖比張飛足足高出了五十五點七六公分,達到二百四十五點七六公分,這樣的身高比「移動長城」姚明還高,應該是不可能的。之所以造成這種錯誤,是因為水滸作者們一心想把林沖塑造成張飛的模樣,所以在身高方面,也信手寫了八尺,卻沒有考慮到中國歷代度量衡的變遷問題。

 此外,梁山兵團在攻打祝家莊的時候,林沖挺著丈八蛇矛戰一丈青扈三娘、祝龍等人。這一點實在令人想不通,明明有十八般武器──刀、槍(矛)、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钂、棍、槊、棒、拐、流星錘──可選,為何林沖就偏偏挑了根蛇矛,是否當長相相同時,連兵器也得拿一樣的呢?

 水滸作者們確實想把林沖塑造成張飛的感覺,除了長相、兵器之外,甚至連坐次也都緊接在關羽的嫡系子孫大刀關勝之後。這位關勝「生得規模與祖上雲長相似,使一口青龍偃月刀」、「堂堂八尺五六身軀,細細三柳髭鬚;兩眉入鬢,鳳眼朝天;面如重棗,唇若塗脂」,差別最大的就是少了一副二尺長的美髯,因為這副美髯跑到美髯公朱仝的身上去了,所以,當時的人都稱朱仝為雲長。不過無妨,關勝只要憑著和關羽的血緣關係,就可以把對梁山泊貢獻巨大的林沖比下去。雖然我對這件事深感不平,但也沒辦法,誰教林沖是梁山的張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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