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陌路

發稿時間:2013/09/07
神行陌路
神行陌路
作者|葉錦添
出版社|天下雜誌
出版日期|2013/07/31

  出生於香港、遊走於兩岸三地、現居北京的葉錦添,長年鑽研東方文化,提出「新東方主義」,他認為亞洲藝術家必須要從在地文化中、有限的資源內,向世界中心挑戰,不要停留在自我膨脹的迷懵裡。全書交融葉錦添個人生命經驗與世界歷史,涵蓋哲學、玄學、文學與藝術史,細膩展現他創作背後的美學思維。   

文章節錄

《神行陌路:葉錦添的新東方主義》

無界域書國

  很早以前,我花了五百塊錢,買了一本講述歷代服裝的精裝書,書款是當時手頭僅有的財富,因此思前想後地好像幹了壞事一樣的興奮,瞞著所有人,把這本書弄到手。從那個時候開始,這種花大錢買書的心態,使我產生犯罪的感覺,內在卻無盡的喜悅。這牽涉到別人的不理解,而自己也有不知道怎麼樣去把錢掙回來的困擾,心裡總是慌慌的,卻充滿快樂。

  從一無所有到開始一本一本地累積起來,有時候飯也不吃,跑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上三、四個小時,仔細翻閱這些漂亮的讀本。當時我連一間個人的房間都還沒有,卻把書堆得滿滿,連睡覺的位置都得挪出來。但也說不出為什麼,愛書好像與生俱來,我就是它的奴隸。接下來的日子,透過書我不斷增加知識,但總覺得在這裡的遭遇是,永遠沒辦法把脈絡弄清楚,東一片,西一片,缺口甚多,找到全面非常困難。有一天,我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去重新組織一切,不要因既有的規定而被限制住,從此我開始了一個漫長的主題計劃,把心中感興趣的題目一一記在數十本空白筆記本上,寫到容不下的時候,就貼上新的紙張繼續。

  我開始了一種自我系統的學習法,以人、地、時三個元素來建構脈絡。漸漸由於所蒐集的素材愈來愈廣泛,牽涉到歷史與技術層面,形成了一種人跟人,地跟地,時跟時的關係。從這個角度,每當碰到影響世界的事件,都會加上一個計劃,把它安在整個脈絡裡。有了這個系統的建立,我可以自由地深入到各種領域做對比,無論內容多複雜,到最後都會歸於一個整體中。

  我對歐洲的認識,大部分是從這樣的方法開始。在歐洲工作期間,我開始更接近我心愛的書本,就算是看不懂文字的,我也樂於購買,哪怕只是一個引發我興趣的小章節,我也會把它捧回家。由於興趣異常廣泛,因此藏書數量迅速增加,當時幾乎每天都會買數十本,不管能不能看得完,也不管搬運回家的難度與過程,這每天必修的功課,似乎成了我的某種神性行動。直到近年,書本裡面的人物,一個一個地走進我的生活裡。可能我把書看成是一個無界限的媒體,當我蒐集資料,就會在書中找尋溝通對象,多次遇見作者跟他分享心得,奇妙的是,大部分的作家都十分驚訝,並欣然接受我的邀請,把他們研究題目的成果跟我分享。國際上非常有名的藝術家,他們的書就是我的精神食糧,書的因緣,結識這些人,甚至成為好友。他們在我學習的時候已經成名,他們的事蹟都是藝術圈裡的經典,書是一個活的世界,所以,我是活在一個個活的書櫃裡,沒有界域的限制。與此同時,我又萌生了一些瘋狂的構想,開始喜歡寫書,夢想有一天書架裡的書全是自己寫的,全是我的藝術創作介紹,攝影集、小說、散文集、作品集,這個夢持續了很長時間,也隱隱然地加速實現著。

  我一直想創造一種自由的狀態,如果這種狀態能通過努力來完成,不斷地在各種領域中深化,取得寶貴經驗,是否能引發某種文化的效果?從一個點到達無限,縱不在意結果,過程總是精彩,回看我書櫃裡各種板塊的內容,感覺看世界的方法,已經不斷改變。這也反映在現實上,不是從中國文化的內部去找尋未來,而是經歷全世界精彩的養分,參與其間,達到世界的高度,再找尋中國的源頭,產生了嶄新的視覺,這個意義才能彰顯。

  這時候,創作的範圍漸漸超脫了所謂「意象中國」的範疇,接觸到全世界不同文化的邀請,使我有機會在繁忙無止盡的工作裡,到達世界各地,與不同文化、國籍的藝術家做深入的交流,漸漸又把自我原來的經驗世界更實體化與擴大化。世界此時不斷向我招手,在持續交流中產生一種可能性,當下的世界文化,在我面前顯示一種變化的脈絡,又不斷顯示了每種國家文化目前的情況,如何影響他們的創作思維。

  與世界深刻的交流,使我認識到事物的正反兩面,有一面是公開的,且不斷在大眾媒體廣泛宣傳;另外一面,卻有著各自在奮鬥的領域裡掙扎,並試圖改變命運的手段。

  當我進入別人的世界的同時,我也開始進入各種人物歷史與文化的內涵裡,發現在世界不同角落似曾相識,都帶著從自身努力所培養出來的文化根基,雖然已經不斷被大眾文化遮掩,但他們所造成的深遠影響,也深入到西方思維世界的殿堂裡,成為人類學的一份參考。當我碰觸到很多西方前輩的藝術時,又發覺更深的細節,在地文化的源流,形成他們的價值觀與行事風格,呈現更清楚的脈絡。這些經驗擴大了我接觸的精神文化與技術層面,使我對世界的認識,進一步跨越了現存書籍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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