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球帶

發稿時間:2014/05/31
好球帶
好球帶
作者|朱宥任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14/05/01

  朱宥任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佳作、新北市文學獎。《好球帶》獲選文化部103年藝術新秀創作,是新世紀以降唯一一本個人棒球小說集。他以現實知名球員為藍本,創作12篇不同角度的棒球故事;為台灣國球「棒球」小說寫作,提供多種角度的觀察,記錄棒球生態的變遷和時代風景。棒球的好球帶是有千分之幾的機率可以算得出來的,而文學的《好球帶》是微乎其微且難能可貴的創作品。

文章節錄

《好球帶》

好球帶

  那次球賽下著不大也不小的雨。這是最尷尬的,因為裁判、球員和球迷都會猶豫,像這樣的雨到底該不該讓比賽繼續。在還沒有決定之前,也只能在雨勢的影響中繼續濘成一團,就算因為雨水讓投球的手指打滑,跑者踩著積水衝壘使得紅土混合雨水濺一身都是也一樣。

  陽平在那場比賽實現了他的說法。

  趁著攻守換局的時間,我到球場的販賣部去買了串燒,好解解看球吶喊的嘴饞。攻守交換的時間通常沒幾分鐘,販賣部的人得不算太多,就趕得上首位打者進打擊區前。這半局首位打者素來以文質著稱,撕咬串燒的我有看著他在就位前和主審打過招呼,陽平倒是還在擦他的眼鏡,他平常都是用衣角去擦的,但現在衣角也早就被雨淋濕了。

  「你有眼鏡布可以借一下嗎?」他問我。

  「有是有。」

  我從我的隨身包包中翻找,陽平倒比我還快,一手過來取下包覆著串燒竹籤,上頭有一大塊黃色油漬的衛生紙。我看他擦了兩下,好像沒什麼不對勁的樣子,就不繼續找眼鏡布了。

  一會兒他把眼鏡戴上,瞬間罵了一聲:「幹!」

  然後又把眼鏡拔下來。

  「剛剛那不是眼鏡布嗎?」他問道。

  「眼鏡布在我包包。」我說:「那是串燒的餐巾紙。」

  「馬的,這下得去廁所洗眼鏡了,一大塊油花……」

  正當他要起身時,後援會咚咚咚咚的鼓聲又開始響了,那是期待投打對決的熱鬧。這下陽平也不管他的眼鏡怎麼著,只戴起來往場內看去。我從來沒問過他的近視有幾度,但是憑剛剛餐巾紙和眼鏡布都能混淆,從外野看台這裡想瞧比賽鐵定是不可能了。

  然後我覺得也……我本來就覺得,帶那種眼鏡也只是死撐,油膩膩的一大塊是想看到什麼?

  「外角滑球,差了兩顆的位置。」

  在外野看台,打者只要把球送到這裡,除了全壘打以外,也代表這球從本壘板飛了超過一百公尺到這。陽平就在此精準的報著一百多公尺外的那小小方格,好球帶。他不是現在才突然興起的,是我在開賽後抱怨某某三振某好球某壞球的時候,他自願幫我播報的。他說,他看得到。

  「外角速球,邊緣進來一顆。好球。」

  雨還下著,陽平還戴著油膩膩的鏡片幫我看著好球帶。雖然我沒戴眼鏡但天空灰灰的一片,水滴一條線一條線刷刷的下來,像是在電視上看到的雜訊畫面,害我有時候連打者有沒有揮棒都沒看清楚。

  「揮棒落空,三振,內角指叉球。」

  我和陽平都是私立大學的學生,中文系。

  私立大學的意思就是成績比較低,一般的學生也更沒心在課業上。陽平大概就是這樣的人。我和他交情更好一些的聯結也差不多是如此,扣掉同一間教室的緣分,就是棒球和動漫遊戲。它們的共通點是你一提起,有人就會如橡皮筋彈射一樣噴發,或者像被甚麼打結了一樣。

  陽平隨身帶了好幾本筆記簿,上課的時候就打開了,手拿著筆在紙上揮啊揮的。台上的教授通常沒有理他,這很正常,因為教授也沒理我後面已經睡著的那個傢伙。偶爾幾個教授講了講後,帶著有點嘉許的眼神看過來,似乎覺得陽平是個正在抄寫筆記的用功學生。

  教授遠遠的,但我這麼近,一瞄過去就知道陽平根本不是在抄筆記,而是在畫圖。我跟他一開始就是這樣認識的,我拿了一只印了某款遊戲人物圖的包包迎接開學,他馬上就湊上來了。

  陽平問我這是哪個社團的作品,讓我支吾了一下。

  「你不知道嗎?」他追問著。

  我知道,從他用「社團」來問我就知道了。中日文相同的習性不少,很多動漫遊戲愛好者的業餘畫師,會和同好組成社團。照日本傳來的習慣用詞,這些社團被稱為「同人」社團。他們以喜愛的那些作品為本,畫一些相關的漫畫或是製作一些周邊精品。以知名漫畫《灌籃高手》為例,我就看過同人社團作的角色徽章,或是流川楓和仙道彰的戀愛同人本。

  所以陽平這樣一問,我就曉得這些他應該都很熟了,就像看背號就知道哪個棒球選手一樣。但問題是我一向眼力糟糕,在這一界中我們會稱其中畫技精湛、或畫風獨特,而特別受到歡迎的社團畫師為「大手」。但就算是如此的差距,那些作品也我也分辨不出什麼個人風格,只要別慘烈到像塗鴉,我觀察畫工畫技的能力近乎零,更別說是想起特定的作品了。

  猶豫了好久,才決定說一個不算錯,也不盡然的答案:「我沒有在記買的社團是哪個。」

  「是──這樣嗎──」陽平吐了一大口氣:「你真該記一下的。」

  後來他跟我說,其實他也是這樣的「同人畫師」。陽平的高中參加了動漫社團,就開始跟著學長們跑著大大小小的同人活動。他學得算快,雖然還沒出過漫畫本,但學了幾了月之後,已經得到了學長的信任,幫忙畫過幾次小插圖。「不然一開始說是社團的人,其實除了學畫畫以外,其他都只有搬箱子和跑腿打雜的份。」

  「我是想說如果你知道是哪個社團畫的,可以跟我講一下。場子跑多了,我也認識一些別社團的人,說不定你講了我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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