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勞倫斯

發稿時間:2014/07/05
阿拉伯的勞倫斯
阿拉伯的勞倫斯
作者|麥克.艾許
譯者|林孟螢、張家綺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14/06/05

  本書從歷史現場及書信日記中,深度剖析勞倫斯合縱阿拉伯世界反抗土耳其爭取獨立時的機巧智慧,探究這位「英雄」奇特且矛盾的人格,以及對中東歷史的影響;書中兼及當時列強在中東地區的暗地角力,是一部以遊記及傳記並呈的寫法解構傳奇歷史人物的精采作品。

文章節錄

《阿拉伯的勞倫斯:一個矛盾的靈魂、狂傲的凡人、自卑的英雄》

第二部:戰士(1916-1918)

直搗黃龍

  一九一六年的吉達還只是座城牆環繞的小港口,占地僅有半平方英哩,今日的吉達卻是一座朝氣蓬勃的大都市,面積拓展了好幾百倍,擁有兩座國際機場,路面上不時傳來川流不息的車聲,淹沒原本靜謐的氛圍。我抵達吉達時正值夏季高峰,空氣濕度猶如厚重的毛衣悶熱地裹著我,但往昔老港口部分仍保留至今,光是這點就讓我的心情相當愉快。潟湖依然飄散出嗆鼻的硫磺味兒,但現在已經不當海港使用了。沿著碼頭可以看見破碎的阿拉伯帆船船體,還有勞倫斯進城時必經的海閘,現在經過重新修復,成為紀念舊時的紀念碑。走在有空調控溫的購物商場和大理石人行道時,我恰巧撞見勞倫斯在《智慧七柱》中描述的巴洛克式摩天樓屋。這種建築以珊瑚和石灰岩建造,有些規模很小,如同危樓般疲憊地聳立在市集間的狹小巷弄內,其他的則是富麗堂皇,大門是沉甸甸的雕刻柚木,木造弓形窗門面雜亂無章,層層疊疊裝飾華麗的格柵,還有假陽台和欄杆、猶如大型濾光器的冷飲廣告看板、大量裝設的百葉窗和交叉杆,全都起起伏伏地爬滿建築物正面。我隨性走在舊城的行人徒步區,熱騰騰的空氣猶如三溫暖般環繞著我,所幸在這裡聽不見嘈雜的車水馬龍。空氣中飄來陣陣肉桂、咖啡和果露的芬芳香氣,我摩肩擦踵穿梭在頭戴摩蘇爾(Mosul)頭巾的男人之間,女人彷若不具臉龐的黑影從我身旁閃掠而逝;我試著在這一刻想像自己踏上時光機,穿越時空回到當時的景象。一九一六年,這些小巷子還是晦暗的泥土地板渠道,頭頂上的帆布遮蔽陽光,光線穿透帆布,投射出金黃耀眼的光束,路上擠滿驢子和載貨的駱駝,一旦朝聖季降臨,路上更處處可見削髮光頭的男人,任何你想像得到的種族都有:土耳其人、巴基斯坦人、印度人、帕西人、馬來人、爪哇人、來自桑吉巴(Zanzibar)和蘇丹的非洲人。可是當年十月勞倫斯抵達時,卻發現吉達已屆荒蕪空寂,據他的描述是:「靜謐緊繃、鬼祟不明」,宛若一座無人鬼城,只要他一接近,大門就悄然深鎖。我刻意避開繁忙的交通,隨著勞倫斯的路線,從臭氣逼人的碼頭一路走來,偶然碰到往昔曾是英國署(British Agency)的房子。這棟方形建築有著精雕細琢的格框窗戶,在白色油漆底下閃閃發亮,可惜卻少了迷人市集老屋韻味的不對稱感。現在修復過度的英國署搖身成為都會博物館,就佇立於三角小島上的海港環路,對面是一棟玻璃帷幕的氣派購物商場,國際商業銀行高聳入天的水泥玻璃架構更是讓矮房相形見絀。

  一九一六年十月十六日早上九點半,勞倫斯和斯托爾斯一同來到這棟建築,迎面就瞥見西里爾.威爾森坐在敞開格窗後方的陰暗室內。他禮貌地歡迎他們到來,不過態度卻是冷淡。威爾森是個誠實、品格高尚、個性直率的人,他心目中的斯托爾斯是個軟弱狡詐之徒,至於勞倫斯,他們兩人之前曾在開羅見過一次,當時他就覺得勞倫斯是個「傲慢又自命不凡的年輕渾小子」。他曉得目前他們兩方的意見相左,勞倫斯和斯托爾斯覺得沒必要派兵到拉貝,威爾森則是對自己尚未實現對費薩爾的承諾而難堪。他已經安排與阿卜杜拉開會,阿卜杜拉才剛在塔伊夫大獲全勝,在城外四哩處的「夏娃之墓」附近搭起帳篷。當天早上威爾森和斯托爾斯曾前去會見這名謝里夫,下午阿卜杜拉也禮尚往來,前去探訪他們。他騎著一匹白馬,帶著奴僕穿過麥加城門。阿卜杜拉一身精心打扮,穿戴黃色絲質頭巾、駱駝毛製長袍、白色絲質襯衫、一雙漆皮及膝靴,抵達英國署大門後,他從馬背一躍而下,讓人領他進入室內正在進行的會議。參與會議的人包括斯托爾斯、威爾森、勞倫斯、兩名阿拉伯官員──與斯托爾斯和勞倫斯騎著駱駝而來的哈希姆幕僚長阿濟茲.阿里.馬斯里,以及與費薩爾在山區指揮砲兵的埃及將軍薩伊德.阿里帕夏。阿卜杜拉先向眾人解釋漢志目前的情況,透露自己對拉貝的隱憂,土耳其一旦發動攻勢,就可能奪走阿拉伯得來不易的勝利——人民雖然支持哈希姆,但市民卻非絕對團結,就連貝都人之間都有哈布人、畢里人等區別,以及不能完全信任、極可能輕易投奔敵營的朱海納人。阿卜杜拉焦急地要求英方承諾是否可能派軍前來協助;這是斯托爾斯私下最害怕的一刻,他和威爾森曾於九月十二日來到伊斯瑪利亞參加會議,會議中總司令阿奇柏爾.穆拉(Sir Archibald Murray)爵士激烈抨擊派遣英兵援助的想法,他需要部隊保衛蘇伊士運河,認為這是最重要的當務之急。穆拉爵士擔心這次若派兵協助阿卜杜拉的大起義,恐怕會出現像是加里波底戰役的「小插曲」,最後戰情節節攀升,小場面演變成大場面,很快就會耗盡其他行動所需的士兵和武器。此外,穆拉認為是哈希姆家族搞砸了大起義,他派電報給遠在倫敦的帝國總參謀部(Imperial General Staff)部長羅勃遜將軍(General Robertson),說道:「誠如我們所能預見,這個謝里夫完全亂了套,先不說敵軍的人數多少,土耳其人壓下這次大起義的可能性本來就很高……我不覺得應該派兵前去協助…… 要是我們開始派遣一旅步兵,他們就會得寸進尺要求更多,最後沒完沒了……我們先派出一旅步兵,再來是砲兵團、工程師,之後又是……來負責整場沙漠戰役……」威爾森和派克鼓吹英國軍隊登陸,可是穆拉跟其他正統士兵一樣,直覺就是不喜歡他們這類型的「專家」。他寫道:「對於這種人生顛峰期都只待在埃及的軍官,我不甚苟同他們的軍事判斷。就拿威爾森和派克兩人、以及現在這名謝里夫來說吧,他們確實對阿拉伯風俗民情瞭若指掌,但這種阿拉伯學者鼓吹的軍事行動通常不見成效,也不會有好的解決方針。」穆拉強烈反彈這項提議,人在倫敦的羅勃遜也完全支持他的決定。現在責任落在斯托爾斯肩上,他得尷尬地向阿卜杜拉解釋當初允諾的部隊再也不會來了;不僅如此,就連先前的一萬英鎊撥款也得扣留,不予發放,已經派遣抵達拉貝的飛機也得被召回。斯托爾斯心裡其實很明白,這些話聽在阿卜杜拉耳中必定等同背叛,不過阿卜杜拉還是「像個優雅紳士般接受一切安排」。儘管如此,他仍在日記中描述:「我們向他解釋必須撤回戰機和士兵時,真的非常坐立難安,當晚我不想再碰到這種狀況了,也不想再對阿拉伯人解釋英國政府的決策。」阿卜杜拉其實震怒不已。會議一結束,他就立刻前往法國署,與中校布雷蒙(Bremond)商討。布雷蒙才剛抵達,負責法國軍隊的任務,阿卜杜拉向布雷蒙暗示英方斷然拒絕協助,因此哈希姆家族可能將與土耳其人求和。布雷蒙認為,要是阿拉伯人在這場衝突中選擇退讓,那麼英國人恐怕會獨吞近東領土,因此法國絕對不能在西方前線上斤斤計較,也唯有他在吉達的小小分遣隊,能讓他們在之後的和平會議上保有一席之地。若這項任務終止,那麼法國在敘利亞的所有希望也會隨之破滅。布雷蒙旋即聯繫威爾森,告知他這項消息;經過幾趟電報來回,英方總算同意重新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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