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42個魔幻時刻

發稿時間:2014/09/06
卡夫卡的42個魔幻時刻
卡夫卡的42個魔幻時刻
作者|法蘭茲.卡夫卡、華文作者群
譯者|引文翻譯 姬健梅
出版社|漫步文化
出版日期|2014/07/30

  多數人只知道卡夫卡的文學作品,顯少人知道卡夫卡也喜愛作畫,本書收集了42幅卡夫卡的畫作,集結42位華文創作者,以畫為底創作文字作品,為台灣前所未見的創作合集。藉由本書,創作者向這位偉大的作家/藝術家致上最高敬意。

文章節錄

《卡夫卡的42個魔幻時刻:與42位華文創作者的跨時空對話》

馬車/王聰威

  不知道是詛咒還是嫌不夠悲慘,貝西爵爺從市政府回來時,發生了車禍,他去宣告自己破產,把他那輛舊馬車給撞毀了。波兒,那匹該死的老馬也跌斷了前腳,貝西爵爺從市中心將牠一拐一拐地牽回來,一拖到馬廄裡,又氣又沮喪的貝西爵爺就決定要殺掉波兒,反正斷了腳的馬也不能騎用了。夫人說,那就找馬肉販子來收屍吧,她揮揮手叫我過去,說去叫艾可來吧。貝西爵爺說他才不要把波兒賣給艾可,他不要他的老馬死後還得給那些沒良心的市民或不洗澡的遠洋船員吃掉,而且賺來的錢還不是要交給市政府那些吸人血的稅吏,他寧願直接把波兒丟進垃圾場去,就算他自己花錢找人來運也行。但夫人還是叫我趕快滾去找艾可,我們回到馬廄時,貝西爵爺正拿著一柄輪機手槍,我認得那手槍,至少有100年沒發射過了,也沒人保養塗油,那不是我的工作,是魯迪的,但魯迪已經離開好幾年了,他是被夫人開除的,據說他偷了點小錢,我是不知道怎樣,小錢不知道有多小,(如果是很小的小錢,誰沒拿過?)但反正我一直覺得魯迪也不是什麼好貨。貝西爵爺朝天空打了幾轉空槍,卡啦卡啦響,然後裝上鉛彈,抵住波兒的頭,遠遠看來有點奇怪,馬頭那麼大,手槍那麼小,鉛彈真的打得進去嗎?夫人揮揮手叫我們過去,艾可在我耳邊說打不死就麻煩了,很危險,馬會亂跳一氣,到時候會傷到人,別站太近比較好。我說那你會打嗎?艾可搖搖頭說他是做罐頭的,又不是打獵的,但我想貝西爵爺也沒打過獵啊,他只喜歡幫人家種葡萄樹而已。忽然間,貝西爵爺開了槍,不蓋你,就在我的眼前,手槍碰轟地爆炸了,把貝西爵爺的手掌活該炸得稀巴爛,血肉噴了旁邊的夫人一臉,波兒嚇了一跳,連斷腳也不管了,光用後腳跑就往馬廄後方的林子狂奔而去。我趕緊滾向貝西爵爺與夫人,看看我能做點什麼?至於艾可,他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詛咒還是嫌不夠悲慘,居然被一輛疾駛的馬車給撞死了。

與K散步/張讓

  十七歲那年,有天父親要他到上班的保險公司去找他,不肯說原因,只說他一定猜不到。到時J果然大為驚喜:父親介紹他認識了同事K,因《蛻變》出名的作者 。從那以後,J不時會到K的辦公室去找他聊天,不然兩人約好下班後在布拉格街道上散步。

  一天J到K的辦公室去,K剛好有事必須離開一下,他匆匆把桌上幾分日報遞給J,說馬上回來出去了。J隨意翻閱報紙,發現一張角上有幅塗鴉,一個框框裡一個瘦長男子彎身直手直腿著地,好像隻螳螂。K回來後J把塗鴉給他看,玩笑問:「《蛻變》裡的男主角?」K微微彎腰伸直腿臂擺出螳螂人姿勢:「不更像我嗎?」

  K身體不好,經常面色蒼白,有時咳嗽很厲害。他原本和一個木匠學木工,後來因為傷肺停了。他告訴J其實他很喜歡木工、園藝、農事,一切實際動手的工作,認為遠勝過表面上似乎比較優越的勞心工作。散步當中他們無話不談,K常有感而發說出透徹的話來。譬如不止一次,K說一個人並不是自己,而是東西,是物件,聽憑外力的擺佈而無能為力。

  一個傍晚兩人往K和父母同住的房子走去,經過一座紀念堂,K突然說:「現在所有招牌都是掛假的,和真相一點關係都沒有。拿我來說,這時我是要回家去,其實是爬上一個我特地為自己設的堅牢。可是外表上看來就是個普通中等人家,正因這樣而更加冷酷。除了我自己,沒人看得出來那裡是座牢。脫逃是不可能的。既然看不見鎖鏈,便不可能掙脫。這種囚禁從外表上看來十足正常,就是不會太過舒適的每天生活,從每一方面看來都好像是紮實持久的東西建造的。事實剛好相反,在這樣生活裡人跌入了深淵。從外面看不出來,不過一閉上眼睛人就可以聽見那轟轟不絕的聲音。」

  K經常坐在空空的大辦公桌後,駝了背深陷在椅子裡,臉色灰敗。任何人都看得出這工作對他是折磨,可是若有人問他好不好,他必裝出愉快的樣子回答:「謝謝,我很好。」這公然的謊言讓J十分納悶,不敢問只好壓在心底。只因K是個最講求真相的人,在J心目中既是師也是友。直到有一天他們在公園裡,見到兩個衣衫破爛的男女老乞丐 ,聽見他們討論當天乞討結果兩人都相當滿意,K於是談起快樂問題,從而談到自己的健康和工作:「當別人問及你的健康,等於提醒你死亡的事。身為病人,我尤其會想到那方面去。……你說我在辦公室裡相當受人敬重,可是我的工作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腐爛。每一種真正積極有目標讓人滿足的生活,有種火焰似的力量和光燦。但我做的是什麼?我坐在辦公室裡。那地方是個惡臭痛苦的工廠,裡面沒有任何快樂可言。所以我冷靜對問候我的人說謊,而不像個判了罪的人一樣轉身走開——我就是個判了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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