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稿時間:2014/12/20
怒
作者|吉田修一
譯者|陳嫻若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日期|2014/12/01

  日本人不擅長紓發自己的情緒,「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論調」在日本是不可思議的,就算有,也會被歸於小眾或被孤立。非常詭譎的,他們的許多文學作品卻特別善於此道。因為只要是人,心底都有陰暗、不可言宣的一面,吉田修一對這些情感的描述,就非常細膩婉轉,絲絲入扣。

文章節錄

《怒》

  「田代哥,你是不是殺了人在逃亡?」愛子問。「你在說什麼?」電話另一頭的田代只是驚訝:

  「我不知道。因為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所以,我要請警察好好調查。就算田代哥所在之地被別人發現,爸爸也絕對會保護田代哥的。」

  「愛子,你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些什麼啊……」

  田代只是不安。

  「田代哥不可能殺人的嘛!所以,你馬上回來,我在家等,我會等到中午。中午之前不會打電話給警察。不是的,對吧,你沒有殺人對吧。所以你快回來,算我求你了,我會相信你的,中午之前回來吧。」

  愛子掛上電話。在十二點之前還有兩個半小時,愛子靜靜在房間裡等著田代歸來。田代如果沒有犯下殺人案,他應該會匆忙趕回來才對。他會一臉茫然的飛奔回來說:「怎麼突然胡思亂想呢?」她等著田代回來告訴她:「總之,我不是殺人犯,請你相信我。但是我還是不想被警察調查,因為萬一我的行蹤曝了光,下場會很慘。我會用其他方法確實證明我不是殺人犯,請你耐心等我。」

  可是,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田代還是沒回來。距離十二點還有五分鐘時,愛子又打電話給田代,她想一定是因為什麼事故,電車停駛了,或是還有別的原因。可是電話沒接通。隨後,她接到田代的簡訊,上面只寫著:「感謝你這麼多日子的陪伴。」

  愛子說完話,宛如失了魂。洋平也沒有話再對她說了。派出所的警官似乎是菜鳥,全副精神都用在應付無線電的回應上,沒注意愛子的話。他一下快步走出屋外,一下又走到後面房間,來來回回好幾趟之後,終於又飛奔出去迎接某人了。

  「愛子。」

  屋裡剩下兩人時,洋平開了口。「爸爸,田代沒有回來,我等了他,但他沒有回來。」愛子抬起頭,不住的說:「……告訴你哦,我在田代哥的包包裡放了錢。今天早上,田代哥出去之前,我偷偷的放了四十萬。那是愛子的存款,所有的。」

  洋平倒吸一口氣。

  愛子難道是想,如果田代是凶手的話就幫他逃亡,所以才精心設計了這個布局。通知警察的時候,如果田代在家,一定會被捕。但是,如果在兩小時之前,就事先告知會去報警的話,田代就能逃走。

  聽到愛子的自白,洋平差點蹲了下來,匆忙間拉了張鐵椅來坐下。

  「錢的事別對警察說,知道嗎?」洋平小聲的說。

  愛子抬起臉,注視著洋平,但眼光渙散。

  「聽到沒,愛子。不要跟警察說。」

  ……

  之後,據稱負責本案的八王子警署北見刑警到達時,鑑識搜查已經告一段落了。

  又得從頭開始回答問題了嗎?洋平感到渾身無力。但這位北見刑警只說:「總之我們等鑑識查對指紋結果後再說吧。」顧慮到一臉憔悴的愛子,他隨即帶著剩下的刑警走出房間。

  即使刑警離開後,愛子還是盯著地板的一角,至少一個小時都沒想動。洋平雖然盡可能什麼都不想,但還是想到了自己才是懷疑田代的人,以及雖然懷疑,卻努力相信愛子謊言的心情。好久以前,他曾認為愛子的手氣絕對抽不到中獎籤。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這麼沒有信心,實在太悲慘了。

  洋平從地板站起,將窗簾拉開一點。滂沱大雨中,刑警們坐在馬路旁的車裡待命。鄰居查覺到隔壁家異狀,一家人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院子裡有輛在淋雨的三輪車。

  低密的雨雲連綿到海上。洋平想起去年夏初忽然在漁港出現的田代,當他詢問「有沒有工作讓我做」時,為什麼沒有拒絕呢?現在才來後悔已經太遲。而且後來,自己確實對田代產生了好感。雖然知道他來歷不明,但是他的眼中閃著光彩。

  大雨敲打的車門開了,他看見那個叫北見的刑警走了出來。刑警在雨中傘也沒撐的直跑過來。

  「來了……」洋平不自覺發出聲音,緊緊握住顫抖的雙拳。

  敲門聲響起,洋平走到玄關,深吸一口氣後打開了門。

  「就在剛才,指紋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北見刑警拍拍打濕的肩。洋平只是點頭。

  「…… 我只說結論。住在這裡的田代並不是山神一也,同時也沒有發現前科。」

  洋平一聽刑警的宣告,當場癱坐下來。玄關那兒放著愛子的涼鞋。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心想,這鞋原來這麼小。

  同一時間,他聽到裡屋傳來愛子的哭聲。那聲音逐漸變高,既不是悲傷哭泣的那種哭法,也不是因為懊悔痛心的那種哭法。自己女兒發出的,是嬰兒用盡全力呼喊「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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