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認真來悲傷

發稿時間:2016/02/06
何不認真來悲傷
何不認真來悲傷
作者|郭強生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5/09/25

2015開卷好書獎‧年度好書‧中文創作

  推薦理由:本書直視人生的「悲傷」,寫出一個家族至愛親人(父母、哥哥、同志情人)對於敘事者的傷害,別開生面開展了台灣散文界較少碰觸的「負面」書寫領域。作者勇於面對心靈和肉身的悲傷,真摯記錄並書寫一個家庭的殘敗、離散和傷痕,使得向來被隱藏的暗黑角落,發出微光,特別動人,深刻如繪。(向陽)  

          ——轉載自《中國時報‧開卷》

文章節錄

《何不認真來悲傷》

何不認真來悲傷

  面對過往的幸福,對我而言,遠比回憶悲傷還更需要勇氣。

  逼視曾讓我受傷的記憶,至少證明我不再懼怕面對。就算偶有黯影反撲,也只像是遙望對岸的濃霧。

  在悲傷的回憶中,我才能保持一種戰鬥的姿勢,在空滅頹亡來臨前。

  幸福的記憶卻讓我感覺軟弱,因為發現曾經自己對生命的流逝毫無警覺,總要等到成為記憶後才懂得,那就是快樂,而當下只道是尋常。

  中年後不敢多想那些無憂的過去。無憂源自無知,不知道煩惱有父母在頂著,不知道何為生老病死,不懂得無人共享的快樂,其實不算快樂……

  也因此,快樂的回憶只能點到為止,否則就要驚動了失落與遺憾。

  偏偏總有久遠的往事偷渡登岸。

  翻開了堆放積灰已久的相簿,企圖捕捉那其實已很遙遠的、我們曾經一起去拍全家福照,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時,我們總是為了全家福照專門跑去照相館。除了其中一張是因為哥嫂帶著初生的女兒首次回台,連年近九十的外公都出動了,其他去照相館拍照的動機背景我已一概模糊。

  或許都只是臨時起意也說不定。那總有個提議的人吧?如果要我猜,準是母親。

  母親喜歡玩相機,或許說,她喜歡記錄家人生活。台灣第一家彩色沖印照相館到底是哪間?這些年出現各說各話的情形。但據母親告訴我的,真正的第一家是早在民國四十幾年,一家叫「虹影」的照相館。母親是當時他們招考錄取的第一位員工,擔任會計工作。老相簿裡還有攝影師為母親拍的沙龍照。那時的母親真是美。

  繼續翻閱相簿,發現都是母親掌鏡的時候居多。記憶中家裡的第一台相機頗難操作,一個長方匣捧在胸前,從上往下看進匣裡對焦,光圈速度全靠手調,只有母親會用。家裡其他三個男生愛笑那是老骨董,該丟了。等到父親接觸到拍電影的工作,有天回家來告訴我們,劇照師都還是用這一款,說是比起後來的單眼,它的畫質好太多,我們才知那相機是屬於「專業用」的,從此對它刮目相看。

  想必是我們的懶於學習操作,才會忽略了該讓母親多當模特兒而非總在掌鏡。是不是因為這樣,母親才總會興起去照相館留影的念頭呢?

* * *

  不僅拍照總是母親的工作,連全家旅遊也向來是母親在規劃。

  說起來,真正一家四口出遊也就那一次,去日月潭。那年哥哥高一,我還在幼稚園。之後哥哥就再也沒有跟我們一起旅行了。一家人留下了難得的戶外合影,每一幀的場景時空我仍印象清晰。有一張是我們全翻滾在草坪上,將那台專業級相機調好自拍設定,並很有創意地傾斜放置,形成對角線的構圖。而另一張是造訪毛王爺時當地導遊為我們拍的。除了哥哥堅持不肯外,我們全都穿戴起原住民的服裝。關於那次旅遊,更深的印象是我一路暈車嘔吐,到了教師會館已手腳僵冷。偏偏都沒空房了,我們一家睡的是地下室的通鋪。

  想起來還是歡樂。絕無僅有的一次合家歡。之後在溪頭墾丁花蓮紐約費城華盛頓DC,總是三人行。

  兩個孩子都在國外的日子,沒想到父母還是去照相館拍過幾幀二人合影。那時的母親心裡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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