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海的味道

發稿時間:2016/02/20
記得那海的味道
記得那海的味道
作者|馬丁 繪‧著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日期|2016/01/01

  從三點仔到沙蟹,從咕咾仔到林投樹,土生土長的宜蘭子弟馬丁以樸拙的筆觸與豐富的色彩,描繪他記憶中自然純樸的頭城小鎮以及魂牽夢縈的童年點滴,帶領讀者進入時空隧道,一窺台灣漁村早年最真實的樣貌,體會舊城宜蘭令人懷念的況味。

文章節錄

《記得那海的味道》

又近又遠的海

  家鄉東面的那片海,對我來說,

  一直有種若有似無,若即若離的奇特關係。

  自己出生成長的故鄉頭城,是個位於蘭陽平原北端,背山面海,半農半漁的靜謐小鎮。就從這裡開始山海漸離,平原乍開,兩百多年前,先祖涉險闢荒,由此展開了蘭陽平原屯墾的歷史,祖先在此開埠建聚落,經營興學,建立了開蘭先聲。雖經物換星移,景物更迭,如今,依然存留著一種有別於平原其他地方的特出氣質。

  從小鎮往西,地勢漸升,約莫十幾二十分鐘的步程,就可達雪山山脈的腳下,那一片曾經開遍了山盞花(野百合)的山腳。

  由鎮上東望,不過半里開外,越過眼前那片昔日烏石河港淤塞形成的田野,不遠處,防風林後面,便是千萬年濤聲不絕,驚浪拍岸的大海了。

  就這麼個背山面海、因海而生、靠海而興的地方,人與海之間,卻隱伏著某種隔離關係。

  小的時候,海邊一直是個小小禁忌的地方,父母總是告誡孩子,不要在大人不知情下單獨去玩耍。那時雖不甚明瞭,但能直覺了解大人的擔憂,是基於對海的凶險,和總會不時發生、特別是在夏季的溺水事件,以及那避開海岸部隊駐守的潛藏心理。

  但在當時,那個平靜簡單、步調緩慢的小鎮生活裡,環境比起現在要安靜許多。其實,只要定心,在鎮上遠遠就能隱約聽得見,那不遠處從防風林後方,傳來的海浪撲蓋沙灘的微弱轟鳴聲,海是那麼的近,近到不時就在你耳邊低語。特別是在夏日假期裡,那聲音總能穿透心房,誘出孩子貪玩的心,暫時拋開大人們的叮囑,三兩結伴,穿過眼前那片田野,越過遍長著黃槿和林投的海邊凸岸林,在盛夏炙熱的海邊,快跑奔過燙腳的沙灘,投向那一片大洋,恣意放縱,像條自由的魚,渴望吸足大海的鮮活氣息,和那海濤一起盡情的咆哮,完全的孩子自在本性,非得玩到精疲力竭,太陽西下,才會不捨的踏上回家的路。

  回程的這一路,沿途為著掩蓋貪玩行徑,也就這麼拍拍打打的,極力想要清除沾附在身上的細沙,來回應對父母聽話的承諾,但那頭尚未乾透的亂髮,在指甲縫中、衣褲口袋裡殘存的海沙,還有一種深怕被看透了的表情,依舊洩露了貪玩的祕密。

  記憶裡,對於這樣子的事,其實,也沒有真正受到什麼責罵,而父母也總是抬頭望一眼後,囑咐孩子準備梳洗用晚餐,似乎早能完全理解孩子的心。也許,他們看到的是自己曾經就是一個孩子,也看見孩子的滿足表情,全是一種保護與疼惜的用心!

  曾經這個有點像農村,又有點漁村況味,有過風華過往的遺落小鎮,與海的咫尺關係,永遠有著不解的親密。連特有的民俗「搶孤」,都與海洋有著深刻的關連,其背後,也帶著先民渡海的艱難意涵,和相生相息的自然連結。

  平原冬季面迎著第一道來自海上的東北季風,及夏季不斷襲擊的颱風,沿海岸多有向海討生活的漁港,人與海的關係,從來只是生計與生存,與大自然爭鬥的關係,親近海,似乎也只是孩童偶爾的越矩之舉。

  四面環海的台灣,數百年來,先民帶著盼望和夢想,經歷橫渡黑水溝的險阻,明清時期的海禁,日據時代的隔絕,兩岸對峙的分離,那海的危險不可測、橫阻、隔絕,讓生活在這裡的人,選擇了背海而行,總是與那片海,維持著一種無形的距離。也因艱難涉險的歷史過程,磨勵了性格,從而發展出一種適應環境的生活方式和對應態度。因此,我們依然可以從這裡的人的生活真實裡,看見一種人與海割捨不開的親近關係。

  自己自幼生長在這樣一個靠海這麼近的的地方,家中也有長輩以海為生,祖父母更是生活在頭城過港(大坑罟),那個依海的漁村。很慚愧自己對於海,卻沒像地理上那麼近,反而在心理上有那麼點遠。不過,嗅著海風長大的人,畢竟難以割捨那股海的氣味。當你離鄉時,龜山島影伴隨著海風,目送著遊子,直到吸入鼻腔中最後一點海水氣味,知道離開了家;在你遠遊回來時,急切吸滿肺腑的,依然是那股熟悉的鹹鹹鮮活氣味。它,早成了自己鄉愁的一部分,一種包覆,也遠也近。

  我想,我永遠不能也不會忘記,那一片故鄉海的氣味,那海鮮的氣味,那海與人共存的生活氣味,那種若即若離,若有似無,不論多遠多近,依然緊緊跟隨包覆著的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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