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阿母

發稿時間:2010/05/22
我的心肝阿母
我的心肝阿母
作者|文字/張輝誠;繪圖/江昭彥
出版社|印刻
出版日期|2010/05/05

  人們常說「老小老小」,就是說老人和孩子一樣,常會不可理喻。傳統的孝順觀念到了現代,變成許多人努力孝順子女,但孝順父母的比例則大減,甚至因代溝相處不易,親情淡薄。不過,《我的心肝阿母》這本散文集,紀錄了年邁老母親從鄉下到台北同住的大小事,二人之間既輕鬆詼諧,又顯露母子情深。

  作者張輝誠的父母是典型外省榮民加本省女子,自父親過世後,張輝誠對不識字的母親更努力承歡膝下。書中提到小時候他是母親的心肝兒子,現在母親就變成他的心肝阿母,老母愛玩、愛買、愛吃,他假日開車載母親玩遍北台灣;母親不可理喻時,他以幽默詼諧的本土俚俗語言相對,加以智取。

  因此,老母在他的親情書寫下,成為比紅樓夢裡逛大觀園的劉佬佬更「古錐」的鄉下老太太。例如,作者給母親零用錢一天500元,後來母親因鄰居常帶她出去玩而要求增加零用錢,兒子覺得不妥,只好說「那我每兩天給妳1000元好了」,老母也樂不可支,一直點頭說好,還說「你不通反悔」。

  作者也不隱諱老母的缺點,在台北仍習慣把垃圾直接從公寓大樓丟出去,在兒子一再規勸下會改善,久了又故態復萌,甚至把垃圾丟到公園的垃圾桶內,還說「伊們那會有我那麼巧?」里長只好派人喬裝稽查員拍照並開罰單,讓老太太愁眉苦臉回家,兒子多方問清楚後,還配合演戲,說罰款要從零用金扣除,結果效果還不錯。

  其實,老人家的許多言行令人覺得不好相處,可能不是對與錯的分野,而是生活在過去年代已有固定想法與習慣的問題。作者以轉化觀念與寬容接納的態度,與高齡老母和諧相處,當讀者細細閱讀,或許會看到自家老母的影子,感動之餘,心境也將豁然開朗。

文章節錄

  我阿母還住在鄉下時,不識字好像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老一輩的遠親近鄰、左鄰右舍絕大部分也都不識字,當大家都不識字,你一個人不識字也就成了正常不過的事情,反倒是真曉得識字的人卻成了希罕人物,得幫大家寫家書、看來信、解籤詩等等。我阿母不識字,甚至連阿拉伯數字也數算不清,每回我問她一到十怎麼排,她就很認真數著指頭算將起來,說:「一、二、三、四、五,」然後停頓了一回兒,想了想,豁然開朗似的拍起手掌,開心地說:「八、十!哈哈哈。」這是她自己的七進位法,幾近不可推翻的典範定律,無論我如何教她十遍百遍,多年來始終不動如山,古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約莫就是這個道理。據我阿母自己說她小時曾上過小學兩年,不過真對讀書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喲。但據我阿公說,我阿母居然當著全班同學罵老師。我對照我阿母後來的性情,這並非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沒想到天道好還,我阿母的兒子我後來成了老師,後來也的確被嗆過幾回,且每回被嗆氣到不行時,平時口才便給的我登時變得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見天道罰人之周密。)

  我阿母不識阿拉伯數字,在鄉下原不是什麼難題,他到農田幫拔花生割稻米掙的薄酬全上繳給我阿公,口袋空空也就不太需要數算數字。但後來,我把她接來台北同住,不識阿拉伯數字就有了不少小麻煩。好比說我租的公寓是在五樓,整棟大樓有十二層,我為了教會她按前往五樓可謂費盡心思。公寓電梯裡的按鍵分左右兩排,各有六個按鈕,要是五樓也和一樓是在左排最下方這麼明顯處也就罷了,偏偏五樓上頭還有一個六樓紐,我阿母記性當然不好,無論我教她幾回,她總也記不清。起先我去上班,她就一層一層全部按滿,然後逐層找到五樓。後來不知怎麼找到一個貼紙,貼在五樓紐,被我發現,趕緊撕去,同他說:「賊仔會想說是有人作記號,這樓可以跑入厝偷拿物件,這樣太危險。」不料我阿母窮則變,變則通,有一回我又同她一起搭電梯,只見她吐幾口唾沫在右手指尖上,對著五樓紐的周圍猛劃圈,她邊畫還邊得意對我說:「這樣賊仔就看不出來,只有我看的出來!」我搖搖頭,說:「你這個抬哥鬼!」

  電梯問題將就過去了,第二個難題緊接出現。在鄉下,我們蔥仔寮是自給自足,就算有缺什麼東西,也是人家開發財車來兜售,後來搬到褒忠,那又更加自給自足了,根本不需要到外地去採辦物事,當然就沒有搭客運車的習慣。但到台北就不行了,我住的地方是萬芳社區後再高一些的山上,有些兒遺世獨立的況位,不靠公車幾乎難以上下山。我阿母看不懂阿拉伯數字,也就分不清公車有何區別,當然更不知道車要開往何處。起先我阿母之所以要搭公車,也只為了上木柵市場買菜,杵在公車站等,並不等車,而是等人,等有人出現了,便拜託人幫忙看哪一台公車可以上市場,然後再上車買菜去也。當然有時會等不到人,她只好硬著頭皮亂試一通,坐錯地方了,就趕緊下車再搭計程車回家,盼著我下班回家,她就拉著我抱怨:「氣死人,氣死人,車這呢難等!還坐不對車!」後來,她意外發現,坐錯車也沒關係,只要車子不是回到萬芳社區總站收班,不論公車怎麼繞,繞多遠多久,終究還會轉回我們家萬美社區,這下子她便好整以暇,坐錯就坐錯唄,也不急著下車,反正繞一大圈終究還會回到原地,想不到她用這種方法也賞玩了台北不少地方。

  搭公車將就過去了,上市場又有了新問題。我阿母絕不和人討價還價,人家勸她多買,她就一股腦兒買將回來,也不管我得吃整整一兩個禮拜的雞肉或豬腳。這還不打緊,我阿母不懂阿拉伯數字,自然是不曉算數的,商家說多少,她便把錢掏出來,說:「一張有夠嗎?二張有夠嗎?」要是沒零鈔,她還會取出一張「青仔面」(我阿母對一千元的稱法)給人「打破」(我阿母說的找開)。好在木柵市場店家大多忠厚誠信,童叟無欺,只會多加勸買,還不曾蒙混欺瞞。我阿母的錢起先只是買菜之用,沒錢就同我拿,後來認識一位鄰居在家比丘尼,時常攜她到處遊玩,有時一個禮拜拿了三、四回三千元,我覺得大過誇張,簡直要入不敷出了,於是規定每天只能給五佰,古人云:「由奢入儉難」果是如此,無論如何跟我阿母解釋一天玩五百,一個月就要一萬五,我阿母還是執著地說:「五百塊太少!五百塊太少!」後來我同和她談判,說:「這樣好囉,我兩天乎你一千!」沒想到我阿母樂不可支,直點頭說好,還跟我打勾勾說:「你不通反悔!」(我希望讀者不要太快就聯想到一句成語,這成語不能證明我阿母什麼,只能說猴子算數也不挺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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