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教室有鬼

發稿時間:2016/06/04
我們教室有鬼
我們教室有鬼
作者|楊茂秀
出版社|遠流出版
出版日期|2016/03/30

  用有點古怪和令人會心莞爾的小詩,加上引人入勝又富含哲理的故事,搭配天馬行空的想像塗鴉,集結成一本故事性濃厚,對兒童教育深切思索的好書。

文章節錄

《我們教室有鬼:充滿哲學思考的教育現場》

有鬼!

  在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的研究室,我們幾個人坐在榻榻米上,討論下一個小時要跟小孩說的故事,漢勳跟昆倫雙雙衝了進來。

  邱老師說:「請你們兩個出去,我們要討論故事,等一下上課要用的。」

  「為什麼只有大人可以在這裡討論,我們也要。」昆倫說。

  「我們教室有鬼耶!」漢勳接著說。

  我心裡想:我們在榻榻米間討論故事,和他們教室有鬼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靈光一閃,我想到前幾天邱老師對我說:你應該和漢勳、昆倫談一談,他們最近常常說他們學校有鬼。才想著,他們兩個就來到我的跟前,我轉念一想:跟他們談一談,比準備等一下要說的故事更重要吧!我用眼光詢問一下我的同事們,他們以點頭回答我。

  「你們學校有鬼呀!說說看。」

  兩個孩子都搶先要說,哥哥先說了:「我們國語實小,你去過嗎?」

  沒有等我回答,他繼續說:「我們教室的講台後面,有國父像。你有沒有看過國父像?」

  沒有等我回答,他又繼續說下去:「你注意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會一直看你。我試過很多次喲!我跑到窗戶邊,他看著我。我跑到門邊,他看著我。我躲到桌子底下偷看他,他也看著我。我跑到哪裡,躲到哪裡,他都會看著我。唉!躲不掉的啦!國父不是去世很多年了嗎?怎麼還會在教室裡一直看著我呢?你說是不是有鬼!」

  我們大家都體驗過類似的經驗,可是把他當作有鬼,這讓我們幾個大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昆倫看我們笑,就更興奮了,接下來輪到她說了。

  「我們學校是國語實小,你去過嗎?」她說的句型,跟她哥哥的完全一樣。事實上,她也是讀國語實小。

  沒有等我們回答,她繼續說下去:「我們的禮堂有鬼,我們畢業典禮的時候。」

  「妳畢業典禮?」邱老師知道她才二年級,用好奇的口氣問。

  「是啊,我幼稚園畢業典禮的時候,我們在禮堂的講台後面,有一個很大的國父像,旁邊還有國旗。你注意看那國父像……」

  我以為她要學她哥哥的話,她很敏感,立刻覺察到我的想法。她不等我喘口氣,接著又說:「你以為我要說『注視他的眼睛』對不對?」她要笑不笑:「不對,你注意國父的嘴,好像要笑,好像不笑,你要是開始數一、二、三、四,一直數到九十九,他就笑出來了。唉!國父不是死掉很久了嗎?怎麼還會到我們禮堂來,要笑不笑,而且還笑出來。我們禮堂一定有鬼。」

  這下我們四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嗯,那看起來是有鬼囉!」我說。

  「不只禮堂有鬼,我們的校園也有鬼!一進校門就看到了。」

  我們大家都現出好奇的眼光,漢勳看看我們,像一個很會敘述故事的人,在等待更好的時機接下去說。「校門口有一座蔣公的雕像,你黃昏去的時候,那個雕像好像往這邊轉,往那邊轉。」他說的時候,身體學著雕像直直站著,然後,左右轉動。「石頭做的雕像怎麼會轉動呢?而且蔣公不是死掉很多年了嗎?他的雕像在我們學校動來動去,你說是不是有鬼。」

  「那真是有鬼耶!」我們幾個大人異口同聲說,研究室裡戲劇的味道更濃了。兩個小孩這下坐不住了,站了起來,在榻榻米上走來走去。

  「我們現在的教室有鬼!」

  本來是漢勳要說,昆倫用手推一推她哥哥:「我先說,我先說,我們那一天上課,上到一半,咻!黑板不見了。」她的手由上往下做出黑板不見的樣子,「黑板不見,出來一個銀幕,然後呀,書本上的動物、人呀、什麼的,通通都上去了,像在演皮影戲那樣。你看,黑板怎麼會突然消失,變成銀幕?書上的東西,怎麼都跳到上面去演戲?這不是有鬼嗎?」她越說越急,說到後來直喘氣。

  「有鬼有鬼。」我們幾個大人異口同聲說。

  「你們都相信,那太好了,我們學校真的有鬼,你一定要相信。」漢勳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注視著我,他的神態好像是在告訴我:準備好了嗎?接下來我要準備說一個讓你們吃驚的事喲!

  他在榻榻米上走動幾步,然後慢慢說出下面這一段話:「我們那一天上課,上到一半,咻!老師的頭斷掉。」他右手舉起來,從右到左急急一切,好像把一個頭掃掉的樣子,「頭不見了,這個斷頭的老師,還一面上課,一面找頭,在教室裡走來走去。」

  說故事的,聽故事的,全部都安靜下來。

老師上課沒帶頭

  後來,我把這一段過程寫下來寄給《成長幼教季刊》,季刊的總編輯保心怡老師在電話中告訴我說:「楊老師,你用這個故事,來描寫台灣的教育。把台灣過去幾十年的教育寫成,老師上課沒有帶頭。」

  我記得我的回答是:「沒有啦!這是小孩說的話。」

  我們檢討過,那兩個小孩最近聽我們說過一個斷頭的故事,就移花接木,將很多的經驗都編進去了,我只是將他們的話記下來而已。

  四一○教改總指揮黃武雄教授,在遊行前一個禮拜,在花園新城的桃李館遇到我,邀我跟施寄青老師(編註:現已過世)一起主持遊行最後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的晚會。晚會上的開場,我把剛剛那段經驗說了出來,贏得了在場參與群眾的喝采。

  可是,台灣的老師,在過去幾十年,上課真的沒有帶頭嗎?真的一面上課一面找頭嗎?我不斷的在反省這件事,也和許多喜歡這個故事的人討論過。

  漢勳的經驗:被國父的眼光盯住,無從閃躲的感覺,大家都有。研究視覺藝術的人告訴我,畫肖像的時候,如果把兩隻眼睛畫成平行直視,沒有焦點,那看它的人,不管站在哪一個位置看,都會覺得肖像是在注視他。明白這個道理,教室的鬼就真的消失了嗎?

  我們的教室,多少年來,一直都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一張黑板、四面牆,和排得滿滿的桌子。起先,教室前面的牆上,掛的是國父像。教室後面的牆上,掛的是總統蔣公的像。後來,有的教室加上蔣經國的像,再加上李登輝的像。現在,有的教室就只剩下國父的像了,有的是連國父的像也沒有了。但是,教室牆上的標語,寫的方式、貼的方式、標語的內容,都還差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訓誡和鼓勵的話。

  有位老師告訴我,他注意過許多教室的標語,最常見的是:失敗為成功之母。

  我們一般學校的教室,用簡單一句話來說,就叫「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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