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門

發稿時間:2016/06/11
天安門
天安門
作者|史景遷
譯者|溫洽溢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6/05/24

  這是一本關於中國知識分子的故事,一齣波瀾壯闊的史詩悲喜劇。書中觸及的每個人物,都有其獨特的生命風貌和生命力量,遠非「集體傳記」所能呈現的;史景遷藉其生花妙筆勾勒他們的人生,著墨知識分子在時代鉅變下,對自我定位的摸索與反省,也讓讀者瞭解一連串不尋常的事件,以及由這些事件堆疊構成的「中國革命」。當這群人物被捲入近代中國百年間的暴力和重生的過程中時,史景遷以歷史文化意涵豐饒的「天安門」之名,穿越一個世紀,召喚出繁花盛開的文人思想與時代精神。

文章節錄

《天安門:中國的知識分子與革命》

第一章 鼓天下之氣

  一八九五年初春,日軍在大沽外登上一艘中國汽輪,還大肆搜查。甲午戰爭從一八九四年八月打到一八九五年二月,日本勢如破竹,重挫了中國海軍、陸軍,之後像登船搜索這類蠻橫無理的舉動就有如家常便飯。表面上,這場戰爭是中、日兩國因爭奪朝鮮半島的勢力範圍而起,日本以脫胎換骨之後的經濟與工業基礎為後盾,打造了現代化的鐵衛雄師,初試身手就令人刮目相看。

  康有為是當時那艘汽輪的乘客,對於朝廷威信橫遭如此冒犯,心中自是憤慨難平。將近這十年來,康有為多次條陳上奏朝廷,籲請著手經濟軍事制度之改革,然而當道充耳未聞,如今,康有為所憂心且極不樂見者,已然成真:「日人來搜船,當頗憤」,康有為後來在一八九五年寫道,「以早用吾言,必無此辱也。」康有為的心中確實憤慨,這個出身南方的儒生師傅既非朝廷命官,又無族人位居要津,但他還是一心相信朝廷當道會採納他的陳請。康有為想的沒錯,清朝雖然在一六四四年就已一統江山,但是日本的勝利足證清朝有覆亡之虞。放眼天下,卻無人敢公開議論這種事,不過康有為倒是告訴此番隨行的廣州萬木草堂的門生,中國必會步上土耳其的後塵:兩個都是大國,也都積弱不振,雖有傲人的傳統,然而在列強環伺之下,只能任憑宰割。

  康有為進京參加會試,途中卻碰到日軍搜船,對他的衝擊尤大。會試每三年舉行一次,目的在網羅秀異儒生,以為朝廷效力。康有為最後終於到了京城,所見所聞卻讓他嗤之以鼻:考棚蕪穢,考官索賄,金榜早已內定的流言沸沸揚揚,學子若是來自廣州,索價更高;就連抬考生赴考場的轎夫也是漫天要價,伺機偷竊糧食財物。放眼京華,盡是人性墮落:「京師四方觀望」,康有為在那年五月寫道,「乞丐遍地,其他孤老殘疾,無人收恤,廢死道路,日日而有。公卿大夫,車聲隆隆,接軫不問,直省亦然。」

  一八九五年那一年,康有為三十七歲。他一路走來,過程可說和當時中國很多富人家子弟頗為類似。康有為受業於私塾先生與既慈且嚴的祖父,十歲能背四書五經;十五歲中生員,苦讀準備鄉試;十八歲娶了長他三歲的妻子,這門親事在康有為七歲時,父母就已訂下;康有為常常遊歷廣州附近的城鎮,有所見聞則發而為詩;八股文拘泥形式,但是要登科及第,非得寫一手好八股文才行,偏偏康有為不喜此道,於是退而涉獵考據之學,或浸淫在佛學冥想的寧謐世界。

  於是,康有為的性格發展也走上一條不尋常的路,命運帶給他常人所無的傷痛,也給他常人所無的機會。康有為十歲那年,父親染上肺炎,臥病在家一整年。在一般人家,做父親的往往為了仕宦經商而長年離家,而康有為的父親卻是鎮日有子相伴。康有為後來回想起一八六七年這一年,父親大咳不止,他在蚊帳內為父親執仗端盂,驅蚊止癢,不覺恍然「如夢」。這年七月,康有為的幼弟廣仁出生,七個月後,父親辭世。康有為是康家仍健在的長子,謹守儒家古禮執喪,年紀還小就得眼見家道衰敗,榮景不再。

  康有為潛心博覽經史數載,至弱冠之年,已蘊育出一身必能有所立,天下必有可為之處的自信,可「超然立於群倫之表」,「與古賢豪君子為群」,也開始相信自己注定是繼往開來的聖賢。一八七七年,康有為一心敬畏的祖父意外溺斃,於是轉而鑽研佛經,觀想工夫精進:「常夜坐彌月不睡,恣意游思,天上人間,極苦極樂,皆現身試之。始則諸魔雜沓,繼則諸夢皆息,神明超勝,欣然自得。」這種自得也讓康有為的社會責任感漸增:「既念民生艱難,天與我聰明才智拯救之。乃哀物悼世,以經營天下為志。」一八七九年,康有為第一次去了香港(香港從一八四二年之後成為英國殖民地),眼界大開,尤其是香港「宮室之瓖麗,道路之整潔,巡捕之嚴密」。之後康有為去了上海,心中對西方的影響力更有好感。上海也是清廷在一八三九至四二年鴉片戰爭敗於英國之後,成為條約口岸,此時已是蓬勃發展的國際都會了。於是康有為開始涉獵西學譯本,以西方政治、經濟學說,提出救亡圖存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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