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貧困女子

發稿時間:2017/02/04
最貧困女子
最貧困女子
作者|鈴木大介
譯者|陳令嫻
出版社|光現出版
出版日期|2016/11/30

  在網咖棲身勉強度日的年輕女子、賺不了錢只能上網賣春的單親媽媽、從問題家庭中逃出來成為非法性工作者的未成年少女……這是日本社會上罕為人注意的極弱勢族群。眾人指責她們「應該是個性有問題」、「自己一定不夠努力」才會落入底層掙扎,但在貧富世襲的現代,事情真的這麼單純嗎?

文章節錄

《最貧困女子:不敢開口求救的無緣地獄》

  加奈的人生幾乎總是處於暴力的陰影之下。童年時期遭受父母的暴力;進入兒少安置教養機構之後,不分男女都會攻擊又無視她;結婚之後則是受到丈夫家暴。第一個孩子是女兒,兩年之後生了兒子。老二出生之後,先生的暴力傾向愈來愈嚴重。之前是吵架吵到最後動手;現在則是疲憊不堪地下班回家後,聽到老二哭個不停,就連加奈一起趕出家門。

  「老公一下班回家,我就可以感覺到他要我們:『別來煩我……』小孩一哭,他就搥玄關的牆,對我們大喊:『滾去外面!安靜了才准回來!』我常常被趕出門,就去MINISTOP便利商店殺時間,因為那裡可以坐下來。老公很疼老大,卻嫌老二:『看到我也不會笑!』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還會捏他之類的,我看了瘀青就知道。拜託老公換尿布,他卻連屁股也不擦,只是套上新的尿布。有一次我出去半天,回家發現老二被關在浴室裡。明明是冬天,他卻沒穿衣服,一邊哭一副快要凍死的樣子。我問老公,他說自己什麼也沒做。帶去醫院,醫生說小孩肩膀脫臼,八成是被抓住手大力來回甩動。我們從醫院回家之後,我對他哭喊:『滾出去!』他回:『我就是在等妳這句話,我會出去,但既然是妳叫我出去,我當然不會給妳錢,小孩的事妳自己看著辦!』說完,他就走了,帶著PlayStation、遊戲卡及衣服。」

  加奈在二十五歲時結束了四年的婚姻生活。她有點得意地告訴我,自己鼓起勇氣叫先生滾出去。其實她也可以說:「我要帶孩子走!」不過她覺得這麼說就輸了。孩子受重傷令加奈憤怒,所以才終於鼓起勇氣吧。

被大罵:「去整形跟減肥再來!」難過到在廁所割腕

  然而,先生離家出走之後,加奈像是從懸崖倒蔥栽一樣,墜入貧困的底層。她由於結婚與生產,辭去洗衣工廠的工作,之後便不曾再工作。因此,她雖然住在國宅,但先生離家之後就沒有錢付房租了。儘管她趕緊去找提供住宿的工作,但當時老大四歲、老二兩歲,都還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她所居住的F市,其主要產業是大型電機製造商,當時包括電機製造商的相關企業都需要大量的派遣勞工。然而要找工作,必須先去派遣公司登記。儘管告知派遣公司窗口自己的需求,對方卻幾乎不曾介紹工作給她。

  「如果是全職的工作,就必須把小孩托給別人帶。但是我沒有雙親和朋友可以依靠,托給其他地方又要花錢。放兩個小孩獨自在家也未免太可憐。另外,還沒跟先生分手之前,我的精神狀況也不好,躲起來自殘了很多次。而且因為精神狀況不好,早上都起不來。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去M車站附近的酒店面試,面試了五家酒店,五家都沒上。原本F市的酒店就很少,F市到M車站又要搭巴士和電車,一個小時才會到。所以我鼓起勇氣去M市和T市應徵酒店的工作,對方卻對我破口大罵:『去整形跟減肥再來!』我聽了之後很難過,就在回家路上的廁所裡割腕了。」

  一直找不到工作的結果是,水電瓦斯等基本的生活需求、房租及手機費全部遲繳一個月。她在相當於生命線的手機停用的前一刻,上交友網站留言:「我什麼都願意做,請救救我!」她知道可以在網路上這麼做,也是因為在她唯一的青春回憶──i-mode(※3)留言板上看到有人上傳類似的發文。當時不少兒少安置教養機構的同學和前輩都會利用電話交友,加奈說:「她們常常任外(任意在外面過夜)而挨老師罵。」

  「我第一次賣春的對象跟我殺價,砍到五千塊(約新臺幣一千五百元)。交友網站上也有很多種人喔!有的人聽到我跟小孩的事,就默默給了我三萬。也有人逼我喝奇怪的藥,把我綁起來,趁我睡覺的時候射在裡面。挨打跟被踢的次數也不計其數,因為我長得不可愛。」

  雖然加奈說跟先生離婚了,卻沒有正式辦理手續,因為不過是前夫離家出走,音訊不通而已。想到生活的問題,似乎自己忍一忍也就過了。其實她還是希望先生回家,但是一想到先生回家又會對小孩拳打腳踢,便不安了起來。接著想到繼續住在國宅可能很危險,於是坐立難安,精神狀態一直很不穩定。

  丈夫離家出走後,加奈透過交友網站,兩個月內跟十個男人進行性交易,保住了水電瓦斯和手機。但是她心中原本求死的念頭卻變得更加強烈。

  「我心裡好像有個開關,只要一覺得活著好辛苦,好想早點死,就會打開『死亡開關』,覺得非自殺不可。我實在受不了,於是去M市的精神科看醫生。可是我等了好久才看到醫生,醫生也只聽我講一下話,然後就是領藥。我曾經跟在交友網站上認識的男人去愛情賓館時割腕。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對方說他要叫警察來。為什麼呢?我還曾經坐在百貨公司樓梯平臺的長椅上,吞下大量的藥物,結果在百貨公司的廁所吐半天。我這個人命還真大。甚至曾經在哭叫的小孩面前割腕。我明明知道小孩看了打擊會很大,卻還是忍不住。自殺未遂之後,我只能一直跟小孩道歉,一直跟他們說對不起,我是個糟糕的媽媽,對不起……」

  加奈的心情完全墜入谷底,去看精神科又花錢。民生委員(※4)來家庭訪問時,幫加奈把受丈夫扶養而辦的健康保險,更新為國民健康保險(※5)。儘管她去看精神科和帶小孩去看醫生時會付醫藥費,卻從來沒繳過健保費。

  「催繳書一直寄來,健保卡也變成短期(短期健保卡的有效期間較短,但是自付額為三成)。民生委員威脅我再不繳錢,就要變成全額自付。我聽了很心急。老實說,我曾經帶小孩去過好幾間醫院,卻付不出醫藥費,然後跟櫃檯說下次再來付錢就跑掉了。我是不是會完蛋啊?如果他們要來我家拿東西抵押,我也沒有東西可以給他們。」

※3 i-mode:日本電信公司NTT DOCOMO所提供的手機上網服務,是日本獨自開發的手機網路服務,完全不同於目前的手機網路系統。

※4 民生委員:其工作內容類似臺灣的里長,為榮譽無給職。

※5 日本國民會依照工作情況選擇加入社會健康保險或是國民健康保險。前者是中央政府或企業所經營的健康保險;後者是市町村所經營的健康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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