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媽媽去旅行Ⅲ

發稿時間:2017/12/01
帶媽媽去旅行Ⅲ
帶媽媽去旅行Ⅲ
作者|太源晙
譯者|熊懿樺
出版社|EZ 叢書館
出版日期|2017/11/03

  溫情滿點、爆笑十足,《帶媽媽去旅行》系列最終章。近年來自助旅行的風氣興盛,提倡趁年輕多出走看世界。然而,父母的夢想呢?彷彿只為兒女而活、全世界僅有孩子的爸爸媽媽呢?本書不只記錄兒子與媽媽環遊世界的種種際遇,更多的是,為父母親完成夢想的那份陪伴、那段過程。

文章節錄

《帶媽媽去旅行Ⅲ:中南美洲我們來了,這次的隊長是老媽!》

驀然憶起的名字

  老媽嚷著今日特別疲倦,便早早入睡,我拋下她,踏入真的睽違許久的南美夜晚街頭。我花費將近兩個鐘頭,在旅社大廳規劃接下來的路線,突然感到有些飢餓、有些渴。

  我們下榻的旅社,座落在利馬新城區的「米拉弗洛雷斯區」,屬於富人區,治安相對良好。在這次旅程中,為了不自討苦吃,我們見天色暗下,便無條件返回旅社,不再出門,像這樣吹著時隔已久的夜晚涼風,心情曲線節節攀升。

  此處果然異於南美其他城市,即使夜已深,仍然活力十足。打扮時髦的年輕人,在街上恣意地闊步而行;酩酊大醉的遊客,搖搖晃晃地哼著歌曲。

  飢餓感更甚口渴,我先走進速食店,磕光兩個漢堡,再往酒吧林立的巷弄走去。約一百公尺長的巷子兩側,有成排的酒吧,全都貼著「特價!」標語。在那之間,遊客熙熙攘攘。由於是久違的獨自外出,我原本打算找個安靜處所,但再怎麼說,久違的夜遊還是選熱鬧的地方比較好吧,於是踏入人聲鼎沸的酒吧。

  雖說是酒吧,卻是無所不賣的複合式餐廳,一看便知物價超過當地三四倍,是專做遊客生意的餐廳。但今天我不想虧待自己,我翻開菜單,果然漫天要價。一般情況下,我會點啤酒加薯條,但這兒可是祕魯。我用稍微進步的西班牙語,點了一杯皮斯科酸酒(使用檸檬、砂糖、蛋白等調配而成的祕魯代表性雞尾酒)和一盤檸汁醃魚生(將海鮮醃漬在萊姆汁裡,再佐上蔬菜的南美生魚沙拉,在中南美洲是普遍可見的小吃,但據傳源自祕魯)。

  不一會兒,酸溜溜的皮斯科酸酒送上,我小啜一口,環視餐廳四周。桌邊坐滿來自世界各國的旅客。只需瞧上一眼,便知這兒虛無坐席。我獨自霸佔一張桌子,內心微微過意不去,心想著得趕緊起身才行,也無暇細細品味,把檸汁醃魚生胡亂塞進嘴裡。瞬間,我的視線朝另一桌的中年紳士望去。

  他穿著宛如在宣傳「我是觀光客」的花襯衫,從方才開始便引起我的注意,但坐在他對面的人,我只能瞧見背影,猜想是紳士的朋友,當背影的主人為了追加餐點而轉過身時,我看見那是一個年輕人,且幾乎與紳士有著相同的面孔。怎能長得如此相像呢?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他們是父子。

  「哈哈,我和老媽一起旅行,他和老爸一起旅行呢。」

  本想一笑置之,一股奇妙的感覺卻油然而生,父親凝望著眼前喋喋不休的兒子,眼神似在說著「你真是我的好兒子,我以你為榮」。有別於母子之間,父子之間流露著微妙的疏離感,縱使如此,他們卻顯得和樂融融,使我驀然憶起,已被我遺忘的老爸,我的父親。突然之間,我極度思念父親。我打消念頭,不再急於起身離開,反而加點了一杯皮斯科酸酒。

  我父親就像韓國大部分的父親一樣,深愛著家人,卻寡言少語。當然,每逢結婚紀念日,他必會送給老媽一束花和一封祝賀電報(居然還不是信件而是電報!)沒有一年遺漏,是個浪漫的丈夫,但卻太過於沉默寡言。我和這樣的父親,一直難以溝通。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我和父親兩人單獨在家的日子很多。也許是老媽忙著顧店,老姐忙著上兩、三間補習班,能完全在家度過晚間時光的人,只有早早下班的父親,以及早早結束補習的我。

  不過我和父親不曾有過長談。也許有過那麼一次吧,但無論我如何搜尋記憶,都沒有那樣的回憶。父親總是在看電視或錄影帶,而我總是在房裡寫作業或玩耍,直到老媽回家,我才會走出門房。

  但我並不是不聽父親話的小孩,也絕對不是在迴避和父親相處。當父親突然叫醒我,說「去掃墓吧」,我也會一骨碌地爬起來洗臉;當父親心血來潮說「一起去出差吧」,我也會二話不說,立即爬上副駕駛座。當時父親所說的話,對我而言就像是律法,我不曾說過一個「不」字。我只是認為,身為一個兒子,就該這樣做。因此,我總是和父親展開突如其來的旅行。

  我記得那是小學高年級時的事。某個嚴冬裡,父親說要爬山,一早便將我挖起。由於天氣實在過於寒冷,我很想窩在棉被裡,不想出門,卻仍毫無異議地爬起身來,坐上父親的車。我一上車隨即睡著,半晌後醒來一看,已到了雪嶽山。令人驚慌的是,父親並不擅長登山。我明明爬得不錯,父親卻藉口雪太滑,沒爬多久,就催我快點下山。接著他想找旅社,找了兩個多鐘頭,依舊找不到合適地點。幾番挑選後,父親挑中的旅社,是最一開始的平凡汽車旅館。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對於父親為何要跑到雪嶽山來吃苦,感到相當不解。

  國中時,某天他邀我一起去釣魚。我不知父親還會釣魚,滿心詫異地隨他出門,果不其然,父親連個釣魚桿都沒有。到了釣魚場才購買魚桿的父親,在兒子面前帥氣揮動魚桿,甩出魚漂。但過了幾個鐘頭,一隻魚也沒釣到。一個叔叔大概看不下去,跑過來教父親製作魚餌,以及魚漂的正確使用方法。在他的幫助下,才釣到一、兩隻魚。當時,父親讓我感到有些丟臉。

  但是隨著時光流逝,我逐漸了解到,那些奇異之旅,是父親想和兒子一起共度時間。即使不是他喜歡的事或擅長的事,但只要是他說的話,兒子絕對會無條件跟從,因此他想和兒子創造更多的回憶。仔細一想,登山、釣魚,甚至是找旅社,父親沒有一樣擅長,但帶著兒子出門時,總是笑容滿面。我至今仍十分思念他那輕微的笑容,稍一閃神就會錯失的溫暖笑容。

  之後,父親也經常帶我旅行。雖然我們家每年都有家族旅行,但我和父親的旅行,形同某種禮儀慣例般,持續地抽空進行著。他也曾給過我一台小小的相機,但是沒有教我裝底片的方法,仿若只是單純想給兒子什麼神奇之物似的。也因此,我時常在住家附近閒晃遊蕩,高舉沒裝底片的相機猛拍。

  是的。我之所以喜歡旅行,之所以成為旅遊攝影作家,皆是始自於我和父親的旅行。我得坦承,笨拙卻渴望和兒子一起展開的「父親的旅行」,那所有的旅程,奠定了我現今的旅行基礎。

  時光飛逝,我忽地長大,不再和父親旅行。上大學後,每個寒暑假,我都背起行囊獨自旅遊。那時我曾下過決心,待我工作賺錢,要送父親和老媽去瞧瞧這世上的美妙景色,就好比久遠以前,父親曾對我做過的那樣。然而我卻痛切感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難以置信的,我大學即將畢業的那年,父親猝然離世了。父親的離去,帶給我難以言喻的傷痛,然而無法送那麼喜歡和兒子旅行的父親去看看這世界,更令我痛徹心扉。不過在老媽面前,我無法隨意流露悲傷。那段時日看著老媽沉浸在悲痛裡不能自己,我忙著安慰哀慟的老媽,父親的身影也逐漸在我腦中模糊淡去。

  於是,這趟旅程開始了。

  於是,這趟旅程現在仍持續進行中。

  要承認這個事實很難,但無庸置疑,父親的離去,正是這趟旅程的開端。

  這一路上,我總是認為,父親在天上保佑著我們。若非如此,我們怎麼能長時間平安無恙地旅行呢?對我來說,要談起已經不在人世的父親,依舊很難。「父親」,不,「老爸」這一詞,仍舊只盤桓在我的內心深處。

  痛飲幾杯皮斯科酸酒下肚,腦中浮現許多紛雜思緒,唯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就是,我忽然非常想念父親,悲痛欲絕。

  我頓時不合時宜地哼起歌來,這是我的習慣,一旦微醺,便開始哼歌。父親若是微醉,進家門時也會哼歌。

  或許是我太直勾勾盯著對面的花襯衫紳士,他也望向我。與我對視的紳士,粲然一笑,舉起啤酒杯敬向與兒子年紀相仿的旅人。我也舉起雞尾酒杯,向他乾杯。惆悵哀淒的歌聲,沒有消停的意思。

本網站使用相關技術提供更好的閱讀體驗,同時尊重使用者隱私,點這裡瞭解中央社隱私聲明當您關閉此視窗,代表您同意上述規範。
close-priv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