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

發稿時間:2018/02/09
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
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
作者|蕭秀琴
出版社|蔚藍文化
出版日期|2018/01/05

  都會女性阿澄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接觸到了1930年代臺灣博物學家留下來的信札與日記,因而發現了一段從前的戀情,而在此時,阿澄自己也慢慢陷入一段感情之中。在故事之外,書中也在字裡行間散發著對於臺灣的情感以及關懷,可以看見許多臺灣的歷史、文化或是特色。

文章節錄

《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

  阿澄發現這份日記本之後,讀得津津有味,捨不得一口氣看完,刻意地慢慢看,又花了一些時間翻箱倒櫃,看還有沒有刻意被藏起來的日記,雖然目前沒有斬獲,但也找到幾本筆記本,比較像什麼都記的日記本。

  如獲至寶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他在昭和九年四月時,帶新婚妻子去東京參加地質學會,並特別記載早田中雄驚訝的樣子,讓他很不好意思,也提到高校畢業的妻子去買畫冊,畫了不少櫻花,「她在丸の內畫櫻花,說想帶一些回台灣給她多桑栽種,早田覺得很可行,幫忙找樹苗。」

  丟開筆記本跳了起來,阿澄迅速地跑到和式庭園找櫻花樹,副熱帶島嶼的秋天,櫻花樹開始落葉,準備來春一鼓作氣盛放,但是她連小屋外面的花圃都仔細看了一遍,怕自己平常習慣了沒注意到有栽種,但怎麼就是找不到櫻花樹。

  這個百來坪的庭園,有樟樹,銀杏,楓樹,槭樹,甚至橘樹,孟宗竹叢,玉蘭,木蘭,梔子,就是沒有看見櫻花,著實引發阿澄的好奇心,回到書房後又開始找資料,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若說阿婆把帶回來的櫻花樹苗全部拿回娘家種也說不過去,就算是阿婆的父親善於植栽,種成功了,在這棟房子落成時,難道不會送給他們幾棵紀念樹嗎?

「昭和十二年 三月十六日

  攜家帶眷真是不簡單的事,這一次等於是移居東京,提早一點搬過去,一方面是準備開學,一方面是配合早田君的行程,我搬來東京他要趕著回台灣,去紅頭嶼做調查。

  這些都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她在上了船之後才跟我說讓孩子在東京出生,也算是內地人,我真的有能力承擔養兒育女嗎?

  第一次體驗到北國的春天,對我們南方島嶼人來說,實在是不習慣,每天在學校的時間很長,有時也會想她自己在家,又懷有身孕,感到一陣心驚,很是困擾。

  學校有會社贊助去做白頭山的冰蝕地形,希望我去做,畢竟在南湖圈谷有一些成果,他們很放心我去,去白頭山有很多種方式,我跟學校說先去滿洲國,這個日本人新成立的國家,聽說愈來愈多台灣人去那裡幫助他們蓋鐵路,成立學校,甚至讀書,也想看看自己的同胞去到不一樣的地方,怎麼生活。

  讀書、學習,工作好像都不是最困難的事,按照自己的規劃總是能一步一步完成,最困難的是跟人的相處以及跟別人產生連結帶來的改變,總是不能一意孤行。要把懷孕的妻子放在東京,讓她獨自一人生產,有點過意不去,雖說是她自己硬要跟來。寫信給在九州的阿文,讓他們也來東京,最少讓舅嫂來跟她作伴,生產前我再趕回來。」

「昭和十二年 四月三日

  阿文很納悶我特別去九州找他,再去鹿兒島搭船到白頭山,這種心情難以言說。擺脫阿文,搭火車去熊本,阿文笑說我讀夏目漱石的《我是貓》走火入魔了。

  原來是這樣的地方啊,櫻花沿著河道燦爛的開著,她那一年暑假跟先生回來看到的應該不是這樣的景色,我幫她看了。再過一個月花就會凋零,枯枝又還沒長出新葉,想著夏天新綠,雖然暑熱也是涼爽,回程剛好是夏末,我應該再來一次,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季節,雖然兩人有各自的人生,但是我們在各自的人生裡努力,不辜負來人世一遭,有同樣的心情感覺,心就靠在一起了。」

  阿澄是激動的,她最近衝到庭園大樹下深呼吸的頻率愈來愈高,經常在白紙上寫「熾熱」、「青春」還不夠,還用日文寫「しゃくねつ」,〈君がいたから〉這首剛迷戀日劇時看的《在燦爛的季節裡》的主題曲。那時的日劇歌頌青春,強調東京都會工作男女的赤誠,以及提供一個向上,繁榮的時代面貌,一如她看老先生的日記,一九二、三○年代的台灣男女,學習科學知識,體驗西方文明,一群台灣青年在高校、在都市裡奮力向前,為自己的理想目標前進。

慢慢踱到小屋前瞪視茶樹,黃醫師說他從沒有看過這棵茶樹開花,都懷疑到底是不是茶花了。她在小屋前徘徊,好似下了多大的決心,將那把生鏽的鋤頭拿出來鬆土,又跑去菜園挖了一些土,跟之前燒的雜草灰攪拌,混在一起。

  她最近幾乎都待這裡留宿,經常是在書房的沙發上就睡著了;雖然小屋持續的打掃好似可以住人,總覺得有一個自己的地方也不錯,但還是不願意獨自一人在這樣的環境裡睡覺,會讓她很惶恐,也很不甘願,因為她總覺得睡在一張舒服的床上,才不會顯得自己卑微,除非是為了某個偉大的目標,才會將就睡眠環境。

  勞動總是能帶來歡愉的心情,這是她在這本日記學到的人生哲學,老先生喜歡勞動,早田前輩更是一刻都停不下來,雖然鬆土栽植會疲憊,但她還是把雜物間的火爐搬到小屋門口,想著先搬出來,下次來時帶個鍋子,並先到菜市場逛一圈,自己做幾樣吃食,倒是有趣。

「昭和十二年 九月十一日

  出發前收到早田的信,再次提醒有事情可以去上原町找他卡桑幫忙,情真意切,不勝感激,高校時的同窗友誼會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生資產。

  早田知道我要去白頭山,說在野地裡能夠自在吃喝新鮮的當地食物,是人生最美好的事之一。他說紅頭嶼的雅美人竟然不吃雞蛋,也不敢吃鰻魚,以為那是蛇,祖訓說不能吃,但是對他而言,吃到這麼新鮮的鰻魚,東京的富豪也吃不到鮮物,真是人生至美。想到帝大時期去深山裡,雖然當地的農家居住環境不佳,但是新鮮的蔬菜,河裡撈的蚌類,魚蝦,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河鮮。

  這次去白頭山,不知道雪地裡有什麼特別的食物,不會真的讓我挖到千年人蔘吧,好像在看小說一樣。」

  搬東西整理舊物,東翻翻西翻翻,看見新奇東西在腦海中描摹一番是什麼樣的景況呢?更何況現在有實體的物品放在眼前,就更引出懸念了。阿澄發現倉庫有幾個藤編的籠子,裡面有乾掉的枯枝,有石頭,石頭明顯是特地挑過的,顏色造型均有奇趣,籠子旁的一顆大石頭,她倒是知道是玄武岩,因為特別去澎湖研究過,沒想到台灣也有玄武岩,倒是有趣,這麼大塊的石頭,到底是怎麼搬到小屋的,看起來連搬進門口都有點困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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