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生還者

發稿時間:2018/06/22
最後生還者
最後生還者
作者|亞歷珊卓‧奧莉華
譯者|王欣欣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06/19

  以遊戲為名的電視實境秀,一場永無止盡的人性殺戮戰,荒廢城鎮、野獸叢林中,與外界失聯的十二名參賽者,究竟誰能勝出?本書為亞歷珊卓‧奧莉華的驚人首部小說,出版後廣受好評,《末日之旅》作者加斯汀.柯羅寧(Justin Cronin)推薦:「極具想像力。探索人類理智在承受壓力時的極限展現。一部善於擺弄人心的心理懸疑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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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生還者》

0.

  製作小組裡第一個死的會是剪接師,但他目前還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他沒出外景,只在節目開拍前去看過那片樹林,跟攝影師握過手。傳染看不出症狀。回來一個多星期了,現在他一個人坐在剪接室裡,感覺非常好。T恤上寫著:喝咖啡,搞創意出。凌亂工作桌上的主角是一台三十二吋的螢幕,按一個鍵,影像就跳出來。

  片頭,主要工作人員名單。鏡頭匆匆瞥過樹葉、橡樹和楓樹,緊接是一個女人,她在報名表上說自己的膚色是「摩卡」,挺貼切。她有深色的眼睛,橘色運動服幾乎包不住的豐滿胸部,一頭黑髮捲得恰到好處。

  接下來是山區全景,這是美國東北風景甚美的一處,盛夏時分綠意盎然。一隻兔子作出衝刺前的預備動作。一個年輕的白人男子,剃得青青的頭在陽光下閃著雲母般的光澤,接著鏡頭拉近,拍下他嚴肅的表情和銳利的藍眼睛。然後是一個嬌小的女子,帶著韓國口音,穿著藍格子襯衫,單膝跪地,拿著一把刀,眼望地下。在她身後有個禿頭的高個子,暗粉紅色皮膚,鬍渣看起來像一星期沒刮。鏡頭拉近。那女人正在剝兔皮。隨後另一個定格畫面,剛剛那個深膚色男人在這個畫面裡沒了鬍渣,棕黑色的眼睛正視攝影機,冷靜而有自信,表情彷彿在說:「我一定要贏」。

  河。懸崖。灰色崖面上青苔點點。另一個白種男人,留著狂野的紅髮,緊抓崖壁。攝影師用調焦技巧隱去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讓安全繩索看起來像一道鮭魚色的水痕。

  下一個畫面定格在膚色髮色都淺的女子身上,棕色方框眼鏡後的綠眼睛很亮。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笑容,還是因為她眼光避開攝影機的方式,總之剪接師很喜歡她,覺得比其他參賽者真誠。也許只是她比較會裝,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喜歡,他喜歡她,因為他也會假裝。節目至今拍攝了十天,他認為最佳人氣獎一定是她的,她是愛動物的金髮美女,也是求知若渴的學生,學習快又愛笑,有太多角度可以切入。要是他可以自己作主就好了。

  剪接室門打開,一個高個子白人大步走進來,是節目製作人。他走到剪接師身後,湊過去看螢幕,剪接師全身都僵了起來。

  製作人問:「你把動物主排在哪裡?」

  「追蹤者後面,牧場主前面。」

  製作人若有所思點點頭,退開一步。他穿著筆挺的藍襯衫,打著有圓點的黃領帶,以及牛仔褲。剪接師跟他皮膚一樣白,不過假如有太陽可曬就會變黑。剪接師的血統有點複雜,從小到大,一直不知道人種選項該怎麼選,上一次人口普查他選的是白種人。

  製作人問:「那空軍佬呢?有沒有加上旗幟?」

  剪接師轉過身來,背對螢幕,螢幕的光把黑頭髮照得像鋸齒狀的光環。「你不是認真的吧?」

  「非常認真。」製作人說。「最後面是誰?」

  「還是木工妹,可是……」

  「你得把她往前調。」

  剪接師被打斷前要說的話就是「我會把她往前調」。為了重做片頭的參賽者介紹,他昨天的進度已經耽擱了,今天又要剪完本週最後一集,所以眼前肯定是漫漫長日,說不定還得加上漫漫長夜。他很不爽,轉回去面對螢幕。「我想把銀行家或黑醫生放到最後面去。」

  「銀行家。」製作人說。「相信我。」他頓了一下,又問:「昨天的帶子你看了沒?」

  一週三集,幾乎沒有什麼前置時間,跟直播差不多了。剪接師心想,這怎麼撐得下去。「只看了開頭半小時。」

  製作人笑了,整齊的牙齒讓螢幕的光照得發黃。他說:「 我們挖到寶了。女侍者、動物主,還有,呃……」他彈彈指頭,想喚醒記憶,「牧場主。他們沒在時限內完成任務,而且看見……」他在空中比出兩個引號,「『屍體』的時候女侍者大抓狂,哭到喘不過氣。然後,動物主就兇她。」

  剪接師不安地挪了挪位置,問:「動物主退賽了嗎?」他好失望,臉熱起來,他很期待能剪她勝利的片段,或是在總決賽中優雅落敗也行。她得亞軍的可能性比較高,因為追蹤者太強了。空軍佬腳踝受傷,影響戰力,但追蹤者非常穩定,知識豐富,身體強壯,看起來註定獲勝。剪接師的工作是要讓追蹤者的勝利看起來沒那麼理所當然,他打算以動物主為主要工具來達成任務。他喜歡剪他倆在一起的片段,用對比來創造藝術。

  「不,她沒退賽。」製作人拍拍剪接師的肩膀。「但她表現得很刻薄。」

  剪接師望向螢幕上溫柔的動物主,那雙綠眼睛裡滿是善意。他不喜歡這種轉折,轉得太硬,不自然。

  製作人又說:「她朝女侍者吼,怪她害他們輸,有夠好看。雖然沒多久就道歉,可那又怎樣,沒用啦。你看了就知道。」

  剪接師心想,再好的人也難免有崩潰的時候,畢竟本節目就是基於這個想法做出來的……要突破參賽者的心防。雖說這十二個人報名時以為重點在於求生,在於比賽,但那只是節目的一部份而已。他們連真正的節目名稱都不知道。他們以為這節目叫做《林中求生》(In The Woods),其實是《絕處求生》(In The Dark)。

  「總之,重做的片頭得在中午前做好。」製作人說。

  剪接師說:「我知道。」

  「好,我只是要確認一下。」製作人彎起手指作出手槍狀,朝剪接師一射,轉身要走,卻又停下來,看了看螢幕。螢幕正要進入省電狀態,略微變暗,但動物主的臉隱約可見。「你看她,還在笑呢,真可憐,搞不清楚狀況。」他笑著走出門去,笑聲裡有憐憫也有開心。

  剪接師轉回去面對電腦,動動滑鼠,讓動物主微笑的臉亮回來。在片頭名單剪完之前,他就會開始疲倦想睡,全身無力。明天凌晨,剪完本週最後一集,他會開始咳嗽。到了晚上,他會成為一個早期的感染者,疫情大爆發前的重要患者。專家會努力研究,可惜時間不夠。無論這病毒是什麼,它發動攻勢之前會先潛伏一會兒,先假裝隨和搭便車,然後突然掌握方向盤,駕車衝向懸崖。許多專家自己也染病。

  製作人也會死,就在今天的五天之後。發作時,他會一個人在四千一百平方呎的家裡,奄奄一息,無人理會。垂死之際,他會無意識地舔自己鼻子流出來的血,因為嘴實在太乾了。那時候,首播週的三集都已播完,最後一集讓觀眾在突發事件的新聞快報間得到一點喘息,因為看這節目可以開心,不用思考。拍攝小組困在疫情最早也最猛烈的地區,動彈不得。製作單位雖想把每一個人都救出來,可是參賽者正在進行個人賽,分散得太開。原本的應變措施格局太小,在這種狀況下顧不週全。這就好像小孩子玩的萬花尺,筆隨著塑膠片走,會畫出一定的圖案,可是一旦滑開軌道,就亂了。能力不足加上驚慌失措,以致於大家都顧不得別人,只忙著自保。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更不知道大環境會怎樣。誰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製作人死去之前,頂多就只知道:不對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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