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佛洛伊德

發稿時間:2018/06/22
重讀佛洛伊德
重讀佛洛伊德
作者|佛洛伊德
譯者|宋文里
出版社|心靈工坊
出版日期|2018/05/17

  精神分析雖然是心理學的學問根本,但受到美國學院主流的扭曲影響,佛洛伊德卻被邊緣化。宋文里教授二十多年來在各大學開課精神分析專題,但都是以英文教材授課。近幾年,他在民間機構開課,為了配合不同學員程度,選譯了坊間少見的篇章,集結成書。透過本書的評註與提示,希望可以啟發當代人重新思索、以回應佛洛伊德所拋出的人類根本問題。

文章節錄

內文節錄

《重讀佛洛伊德》

對傳移情愛的觀察(對於精神分析技法的進一步建議III)

本文譯自英文《西格蒙特.佛洛伊德心理學著作全集標準版》,12卷,pp. 157-171。

  每一位精神分析的初入門者,也許一開始就會有警覺,因為有成堆的難題面對著他――要開始對患者的自由聯想進行詮釋,以及要處理受壓抑材料的複製產物。不過,既然時候到了,他很快就學會:先把這些難題視若無物,進而他會相信:唯一當面對的真正嚴肅難題,盡在於傳移的處理。

  在這關節上產生的種種處境之中,我要選出其中輪廓特別鮮明的一面;我之所以將它選出,部分原因是其發生頻率如此之高及其在真實面向上如此重要,另一部分則是由於它的理論旨趣。我想到的案例是有位女性患者,無論是從外觀上可明確無誤地看出,或是從她的公開宣稱聽出,都可知她像任何人間女子所可能的那樣,愛上了正在分析她的治療師。這樣的處境有其令人哭笑不得的喜劇面向,也有其嚴肅的一面。由於其決定因素既多且雜,既不可避免又難以釐清,因此要闢出一場關於分析技法的討論,來面對其重大無比的需求,這時機其實早已過頭了。我們雖可嘲笑別人的失敗,自身卻也難保免受其患,但我們好像都還不太覺得需要立刻面對這樣的挑戰。我們常會不得不作出專業的斟酌――在真實生活中,這種斟酌不可或缺,但在我們這門科學中卻無從尋得。只要精神分析的出版是真實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在此也發現了難解的矛盾。我自己對於斟酌之事曾一度相當輕忽,而只是指出:同樣的傳移可以回溯到精神分析治療法發展的最初十年。

  對於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外行人(這在精神分析方面可算是理想的文明人)來說,要處理情愛的事,那就和所有其他事情都不可等量齊觀;這等事情似乎都會寫在特別的一頁上,不容其他書寫來混雜。如果有位女性患者愛上她的治療師,在這外行人看來,其結果不外兩途,一則是(很少成真的)當所有條件都允許時,他們倆會合法地永結金石之盟;另一則是(更常如此的)治療師和患者分開,讓已經開始且原本要把她帶上康復之路的分析工作停下來,宛若受到某種基本現象的干擾而不得不然。可以肯定的是,還有第三條可想之路,似乎可和持續進行的療程相容。那就是他們進入不當的情愛關係,並且也沒打算要長長久久。但這第三條路,以習俗道德和專業標準來看,都是不可能的。只是,我們這位外行朋友還會請分析師用盡可能不曖昧的方式給個肯定的答覆,就是這第三選項必定要被排除。

  很顯然,精神分析師必須從不一樣的角度來看這些事情。

  我們就拿我們所謂的第二條路來談吧。在患者愛上治療師之後,他們分手了;治療也於焉告終。但不久之後,患者的情況使她必須再度嘗試作分析,但這次她跟的是另一位治療師。接下來會發生的是:她覺得她又愛上這第二位治療師;假若她再分手且又另起爐灶,同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在第三位治療師身上,如是再三。這等現象,就我們所知,會如假包換地一直發生,也是精神分析理論的基礎之一。這或許可從兩種觀點來做個評估,亦即一方面要從執行分析的治療師來看,另方面則從需要分析的患者角度來看。

  對治療師而言,這現象意指有一點點啟蒙的價值在其中,且也是個有用的警告,叫他不要陷入發生在他自己心裡的反傳移(counter-transference)的傾向中。他必須認出,患者之所以愛上他,乃是被分析的情境所引起,而不必歸因於他自身施放的魅力;所以他完全沒理由可為這樣的「征服」感到驕傲――這是在分析的圈子外常有的說法。切切要將此謹記在心。然而,在患者這方,有兩個選擇:她或者放棄分析治療,或則接受這愛上治療師的事實,如同不可避免的命運。

  我從不懷疑患者的親朋好友在此兩途之間會強烈決定第一途,正如分析師之會選擇第二途然。但我認為在這情況中,其決定不能只留給親友們所選的那種柔情――或毋寧說,那種私心自用或充滿嫉妒的關切。患者本人的福祉才是唯一的試金石,而親友們的愛護不能治癒她的神經症。分析師也不必逼自己前進,但他必須堅持,對於達到某些治療成果來說,他是不可或缺的。任何一位親友若是接受了托爾斯泰對這問題的態度,都可不受干擾地繼續擁有他的妻子或女兒;但他也得忍受這事實,亦即在她身上,神經症仍滯留不去,且會妨礙她的愛人能力。總之,這處境很類似婦科的治療。更有甚者,這個嫉妒的父親或丈夫若認為把她交付給其他治療而不是來接受分析,那就可以避免愛上治療師而仍然可以治癒神經症,那就是大錯特錯了。相反地,其間的差異在於,像這類的情愛,通常都是不可言表也未受分析;這對於患者的治癒而言,就是於事無補,而分析治療正是要從其中取出來加以對付。

  就我所知,有些執行分析的治療師經常準備要讓患者出現帶有情慾的傳移,乃至催他們「儘管去愛上治療師,這樣才能讓治療有進境」。我簡直無法想像哪種進程會比這更無聊。因為這麼一來,分析師奪走了無可置疑的自發因素現象,而為自己的未來放了一顆難以克服的絆腳石。乍看之下,患者在傳移中愛上治療師,對於治療很難有什麼好處。不論在先前她是多麼順服,到此她突然對治療及其中旨趣完全喪失理解,除了她的愛之外,她什麼都不講也不聽,並且還強求回報。她把症狀放棄或不再加以注意;她真的會說她已經好了。整幕場景為之一變;真好像有些裝模作樣的東西被突如其來的現實灌入而必須停止――就像,譬如說,在劇場表演中途忽然有人大喊「失火了」。初次有此體驗的治療師都很不容易掌握這種分析處境,也難免有此錯覺,就是認為治療真的已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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