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樂園

發稿時間:2010/10/09
塵世樂園
塵世樂園
作者|史考特.費茲傑羅
譯者|陳榮彬
出版社|南方家園
出版日期|2010/04/28

  《塵世樂園》出版逾九十年,中文版至今才上市。讀者可以重新回到1920爵士年代,眼見一個浪漫主義者、自我主義者的誕生與養成。講「重新回到」是因為我們對費茲傑羅的認識多半因為《大亨小傳》,那樣紙醉金迷的宴樂、空虛徬徨的哀傷,以及對愛與美的夢想、挫敗,令人心碎。費茲傑羅的創作也不斷繞著同樣的主軸,述說他的人生。

  但又何必再讀這本少作、他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呢?如果說《大亨小傳》有自傳的影子,那麼《塵世樂園》更是;如果說《大亨小傳》是創作高峰,本書更是攀山越嶺時的風景。

  在《塵世樂園》裡,我們看見了爵士年代某種典型人物,主角艾莫瑞從青少年到青年的歷程,反映了美國社會的文化、價值觀。艾莫瑞在思想上的拉扯,對愛欲的矛盾,導致外人看來離經叛道,事實上,也許他一直要抵抗的,不是世界,而是被世界吸進去的自己。更可能的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自己是誰、不是誰。故事的最後,我們只能遺憾,酗酒與糜爛的生活,催逼費茲傑羅早亡。

  附帶一提,本書的裝幀十分特殊,配合主角心境發展,使用不同顏色的紙張印刷;版面、封面與書腰的設計都非主流,以跳躍不規則的排列,象徵時代氛圍,可見出版的用心,只可惜難免稍稍影響易讀性。

文章節錄

第一章 艾莫瑞:貝翠絲之子

  除了幾個無法說明的特色之外,每一個讓艾莫瑞.布雷恩具有價值的特色都是從母親那裡遺傳而來的。他的父親無能而不善辭令,性好拜倫(Byron)的作品,習慣在半睡半醒之間閱讀《大英百科全書》;他住在芝加哥的兩位兄長曾是事業有成的交易商,他們在他三十歲時驟逝,讓他繼承龐大遺產,初次以為這世界屬於他自己,激動之下跑到巴爾港,與貝翠絲.奧哈拉相識。結果,史蒂芬.布雷恩留給子嗣的,是他那將近六呎的身高,以及在關鍵時刻往往猶豫不決的天性,這兩點在艾莫瑞身上都可以看到。多年來他在家中可有可無,像個配角似的,有一半臉龐被毫無生氣的如絲細髮遮住,一心只想著如何「照顧」妻子,但另一方面讓他深受困擾的是,他總覺得自己不了解她,也沒辦法了解她。

  但是,貝翠絲.布雷恩真是個不凡的女性!從她早年的照片,我們可以看出她細緻無比的五官,簡單的服飾風格就像是完美的藝術,而她留下倩影的地方包括父親位於威斯康辛州的莊園以及羅馬的聖心女中──在她小時候,只有大戶人家才供得起女兒接受如此奢侈的教育機會。她所接受教育是如此精彩,她的年輕歲月沐浴在文藝復興的榮耀中,對於古老義大利世家的那些八卦,她也瞭若指掌。義大利的名流,像是維托利樞機主教與瑪格麗特皇后(還有一些名流甚至是比較有教養的人才可能聽過的),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知名的美國富家女。她在英國學會威士忌與汽水比紅酒更好喝,而有一年冬天她在維也納見識與聆聽到的,使她與人閒聊的能力又更上層樓。最重要的是,再也沒有人可能接受貝翠絲.奧哈拉曾體驗過的那種教育了:當時教育的宗旨在於傳授對於人、事、物的品味,還有如何在各方面展現魅力,那是一種充滿了藝術與傳統的教養,當時的老師就像偉大的園丁一樣,為了培育出最完美的花苞,即使把劣等的玫瑰花都剪掉也在所不惜。

  她在無事可做之際返回美國,與史蒂芬.布雷恩邂逅、完婚──會發生這件事,幾乎完全是因為當初她有一點厭煩,有一點難過。她在極為無聊的一個季節懷了獨子,在一八九六年一個春日裡讓他誕生問世。

  當艾莫瑞五歲時,她就喜歡有他作伴。一頭赤褐色頭髮的他,稍大後會有一雙俊俏大眼,他最擅長的是想像,最喜歡的是漂亮衣裳。從四歲到十歲,母親跟他開著他父親的私家車「遊歷了」全國各地,他們去過皇冠市,在一家高級飯店裡,他母親因為實在太無聊而精神崩潰,南下到了墨西哥市後,她又染上了輕微的肺癆,幾乎傳給了別人。但是這不幸的遭遇反倒讓她很慶幸,她把它當作是自己不可或缺的魅力──特別是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

  因此,當其他富家子弟們在新港市海灘上與女家教鬧彆扭,或被打屁股,或學習閱讀《放手一搏》與《密西西比河上的法蘭克》的時候,艾莫瑞卻在華爾道夫飯店狠咬那些默默忍受他的服務生,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討厭室內樂與交響樂,所獲得的教育都是母親選擇灌輸給他的。

  「艾莫瑞。」

  「嗯,貝翠絲。」(直呼自己母親的名諱還真奇怪,但她卻鼓勵這種稱謂。)

  「親愛的,別起床,『連想都不要想』。我總是懷疑有些人之所以緊張兮兮,是因為小時候太早起床。克蘿娣德會幫你把早餐帶過來。」

  「好。」

  「艾莫瑞,今天我覺得自己就像個老女人。」她說這句話時嘆了一口氣,露出難得的痛苦表情,熟練地揮舞著舞台劇名伶的手勢。「我幾乎要崩潰──真的。明天我們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有太陽的地方待。」

  艾莫瑞透過一頭亂髮的間隙看著母親。即使在這年紀,他已經不對母親心存幻想。

  「艾莫瑞。」

  「喔,『怎樣呢?』」

  「我要你去洗個熱水澡──熱到你幾乎不能忍受,這樣才能放鬆精神。如果你喜歡,可以帶書在浴缸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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