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祕密手稿

發稿時間:2010/12/25
失落的祕密手稿
失落的祕密手稿
作者|塞巴斯提安‧貝瑞
譯者|謝靜雯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0/11/26

  敘述主角一生離奇坎坷的故事,若能反映大時代背景,總是特別感人。愛爾蘭作家塞巴斯提安‧貝瑞的小說《失落的祕密手稿》,寫精神病院一名一百歲老婦透過祕密手稿回憶她悲慘的一生,並從中反映愛爾蘭國族近一百年來曲折多舛的國運,就是一例。此書獲得愛爾蘭書籍獎年度小說獎,並感動全球30幾國的讀者。

  愛爾蘭與英國的關係,和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很類似。英國對愛爾蘭發動戰爭,愛爾蘭內部也有宗教對立、政治對立的內戰,局勢複雜,戰亂中人性的沉淪與掙扎令人唏噓。故事情節鋪陳也相當巧妙,女主角關在精神病院拒絕說話,因此透過心理醫師觀察與追查其身世的筆記,以及醫師無意間在病房看到女主角的陳年手稿,兩種筆記交織出女主角的過往人生;更因作者如詩如畫的優美文筆,呈現愛爾蘭小城籠罩在歷史迷霧中的神秘氛圍,待閱讀撥開一層層迷霧,才看到愛爾蘭島嶼的生死故事。

  愛爾蘭是歐洲很特殊的國家,到二十世紀末期都還有內戰,也使愛爾蘭文學作品較憂鬱沉重,此書讀來會因感受到埋入歷史中的悲苦而驚心。無獨有偶,台灣作家龍應台的暢銷書《大江大海》寫台灣老榮民的坎坷人生,並反映國共分治台海兩岸的大時代歷史,讀者可以對照閱讀。

文章節錄

葛林醫師的萬用記事本

  真是災難啊。內科的溫醫師應我的要求上樓檢查羅珊娜,卻在無意間將關於醫院的事情洩露出去。我的意思是,我心底以為她已經曉得,以為早有人對她說明。果真如此,那麼訊息顯然又從她的腦海中飛散出去了。我早該放聰明點,先替她做點心理準備的。唉,我不知道要怎麼提起這話題,同時避免造成類似的後果。那些臥病在床的老婦都離開了,這點似乎讓她非常苦惱。其實,我覺得搬遷進度比預期的還要快,不過,雖然盧斯卡門的新院區即將落成,但報紙上怨言四起,說新院區可能會落到閒置荒廢的地步,這使得我們振作起來,做出最後一波的衝刺,決定最後這批病人的去留。現在留在院裡的只剩羅珊娜這區的病房,以及西廂男士區的病人。西廂的男士們大多是身穿黑色院服、形形色色的怪老頭兒,聽到即將執行的計畫同樣鬱鬱不樂。目前造成進度延遲的問題,就在於他們無處可去。我沒辦法把他們扔到馬路上,然後說:「好了!小伙子們,你們自個兒看著辦吧。」他們會在院子裡散步抽菸,每當我到那裡跟他們談談,他們會像烏鴉一樣團團圍聚著我,其中有些傢伙在醫院發生火災那晚還幫過大忙。好幾位男士將老婦人扛在背上,邁下長長的階梯,相當不可思議。事後他們還開玩笑說,他們好久沒跟女孩子出門約會,要是能再跳支狐步舞,豈不是更好?他們當然還說了些其他的俏皮話。我敢肯定他們大多都沒患精神疾病,僅僅是這個系統裡的「殘片」,我曾聽人這麼稱呼他們。其中一位病人我還滿熟的,他跟愛爾蘭軍團到剛果參戰過(事實上有好幾位病患是退伍軍人)。我們缺乏一個像「雀兒喜軍營」或「巴黎傷兵院」那樣的地方。誰還願意成為愛爾蘭的退伍老兵呢?

  我進羅珊娜房間,她正在盜汗。這或許是身體對抗生素產生的反應,但我想更有可能是出自純粹的恐懼。這裡或許是個屋況很糟的差勁地方,但她就像我們一樣也是個人,而這兒是她的家,上帝幫幫她吧。發現約翰.肯恩也在,我還挺訝異的,他發出火雞般的咯咯聲音。可憐的男人。雖然我對他心存懷疑,覺得他是個老無賴,或許更糟也說不定,但他真的流露出一臉憂心的模樣。

  老實說,我自己對整件事也不怎麼樂觀,總覺得十分匆促又煩擾。但話說回來,有嶄新的院舍肯定不錯吧:沒有雨漬的病房、不帶裂口的屋頂石瓦。在這裡,沒人敢冒險去修理石瓦裂隙,因為建築本身的梁木都已經走位。是的,這裡是個死亡陷阱,整棟建築物都是。但是,這裡漸走下坡的起因卻是因為長期受到令人憤慨的忽視,遲遲未能獲得任何補助,讓原本可以好好維護的地方就這樣任其毀滅。從陌生人的眼光來看,這兒很可能是某種煉獄,但在羅珊娜眼中並非如此。

  羅珊娜看到我的時候,精神的確振作起來。她請我到桌上替她找那本我經過時常常注意到、非常破舊的《醫師的宗教》。她說那是她父親最愛的一本書,不知以前跟我提過沒?我說,是的,我想妳提過。我說,我想妳可能還讓我看過妳父親簽在書裡的名字,有的。

  「我一百歲了,我希望你替我做件事。」

  「什麼事呢?」我說,對她感到驚奇。她勇敢無畏地從恐慌的狀態中回復,此刻的聲音再次穩定下來,即使垂老的五官仍然布滿該死的火紅疹子。她看起來就像剛躍過火堆,把臉往熱氣一探似的。

  「我希望你把這本書交給我的孩子。我的兒子。」

  「妳的兒子?羅珊娜,妳兒子在哪呢?」

  「我不曉得。」她說,目光驟然迷濛,幾乎昏眩過去。接著她似乎搖醒自己,讓心思再次澄明。「我不知道。拿撒勒吧。」

  「拿撒勒很遠呢。」我順著她的意說。

  「葛林醫師,你會幫忙吧?」

  「會的,我會的。」我說。但一想到我從貢特神父直言不諱的證詞中所得知的事,我相當確定自己並不會這麼做,也做不到。況且,事隔汪洋大海般的久遠歲月。她的孩子即使至今仍在世,現在肯定也是個老人了吧?我想我可以問問她:妳殺了自己的孩子嗎?如果我瘋狂至此,就會用那問題來質問她。不,我不可能好言好語地問這麼一個問題,即使秉持專業態度也沒辦法。總之,她沒給我任何答案。就醫學的角度來說,目前沒有能讓我對她狀態改觀的任何答案。

  噢,我突然好疲憊、好疲憊,彷彿自己的年歲和她一般大,甚至更老。疲憊,是因為我無法將她拉回「生命」裡。我辦不到。我連自己都拉不起來。

  「我想你會的,」她說,眼神敏銳地瞅著我,「總之我是這麼希望的。」

  然後她言行不一地將書從我手中抽走,接著又把書擱進我手裡,點點頭,彷彿在說:你要確定你會這麼做。

羅珊娜的自白

  看來,我的狀況不太好。我身體欠安,但我必須繼續寫下去,因為我快講到我必須告訴你的那部分了。

  親愛的讀者,上帝,葛林醫師,不管你是誰。

  不管你是誰,我再次向你承諾我的愛。

  我記得當時時值二月,天氣可怖、雨濕陰暗,是我人生中最淒慘、恐懼的日子。

  我那時已經懷有七個月的身孕了。我無法確定。

  我的身體變得如此笨重,到史德蘭丘的雜貨店裡,連舊外套都掩不住我的「狀況」。不過,我老挑週間營業晚上最後幾個鐘頭前往。在那種情況下,冬天反倒是種慈悲,因為四點以前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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