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

發稿時間:2011/04/23
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
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
作者|郝譽翔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11/04/01

  《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是作家郝譽翔繼《逆旅》一書之後,繼續回憶自己成長歷程的散文書,才四十歲出頭的她,把自己從出生到長大,幸與不幸的生命點滴,挖剖得極其深透,有些篇章段落特別真誠動人,好似豁出去尋求解脫,也治癒了內心深處的傷悲。

  作者的父親是山東人,一生追求浪漫愛情,跟隨國民政府逃難來台擔任軍醫,後來因外遇拋棄家人,離婚後,先後娶過江西、南京、越南籍妻子。她小時家中年夜飯都擺上父親的碗筷,卻等不到人,久了,姊妹們也覺得不需要,母親恐慌父親離開意味經濟要獨立,於是搬到台北盆地邊緣溫泉地帶買房子出租,為能租出去,母女一起把房子重新油漆,也在清早一起出外張貼紅紙條招租,回憶裡相當感傷。

  不足為外人道的人生滋味,郝譽翔寫得鮮血淋漓,非常具有張力,她的勇氣那兒來?原來,她近年研究民初文學,總是考證沈從文、魯迅等作家的人生足跡,卻從未考證過自己,而在中年終於走進婚姻生女後,女兒給了她勇氣,重新回觀自己的生命足跡。

  郝譽翔走回四十年前自己出生時放聲大哭的黎明,重新踏一遍自己與父親的足跡,從山東鄉下老家,到越南河內、台北三峽,最後為自殺的父親收屍。真摯的感情,寫來卻淡淡的,隱藏了四十年對父親的恨意,也平靜地抒發出來,陳年傷口癒合了,一生卻已過去大半。也許人生難免無奈,但挫折使人成長吧!

文章節錄

《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追憶逝水空間》

第一部 黎明序曲 消失的屋頂

  阿列夫之於空間,一如永恆之於時間。在永恆中,一切時間,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同時並存。在阿列夫中,整個空間宇宙都可以在一個不足一吋大的閃亮小球裡發現。……就在那個偉大的瞬間,我看到百萬種令人興奮與害怕的活動,但最讓人驚奇的是它們竟同時存在於空間中的一點,既沒有重疊,又不是透明。我的眼睛看到的是同時並存的景象,但我寫下來的只能是依序相繼,因為語言就是依序相繼的。即使如此,我將盡我所能回憶。─ 波赫斯〈阿列夫〉

  我出生在寅時。子丑寅卯。凌晨三點到五點。

  如今的我,不知為何也經常在這個時刻醒來,忽然間就睡意全無。我躺在枕上,睜開雙眼,望著灰濛濛天光從窗簾的縫隙依稀流入,流到我的指尖。就在這一個光明與黑暗交相滲透的曖昧時刻,四周悄然無聲,生存這一件事卻變得非常不可靠起來。我果真還活著嗎?而此刻躺在此處的軀體又歸屬於誰?

  魔幻的光影撲朔迷離,從天空中一點一滴篩漏而下,但接下來究竟會是白天呢?還是黑夜?我努力想要讓自己再次地睡去,卻發現時間變得漫長到格外難捱,床頭的鬧鐘傳來分針與秒針規律競走的滴答聲響,是的,漫長得就像生與死的距離一樣,而我正懸浮在這兩端的正中央,微微顫慄的繩索宛如一道電流穿過我的心臟,莫名的悲哀倏忽淹沒了我。或者應該說,是生命本身的重量震懾了我,它壓住了我,就在這個眾人皆睡而我獨醒的時刻,壓得我如此之深之沉,讓我寧可自己就從來沒有降臨到這個人世間過。

  於是我又彷彿看見了四十年前的那一個早上,同樣是在寅時,三點到五點,季節是秋末,空氣清潔冰冷,為所有的事物抹上了一股不真實的藍光。落葉無聲鋪滿一條大街,街上卻悄無行人,而醫院就座落在街的盡頭,在一天之中,再也沒有一個時候比這更加安靜的了,夜裡送來急診的病人早就被安置妥當,躺在床上一邊打著點滴,一邊沉沉地入睡,而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在忙了一整夜後,也全都累到趴在桌上小寐,負責接生的主治醫師才剛從家中溫暖的被窩爬出來,在趕往醫院的半路上,但我卻已經迫不及待要探出頭來了。

  我的母親發抖著,打開她細瘦的雙腿,痛苦哀嚎了一整夜後,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又淒厲,彷彿是在為自己,也為這個不懂事的、固執非要來到這世上不可的小生命而哭。她阻止不了,只能不停地哭。就在這一剎那,我的父親卻推開護士,他捲起袖子,彎下腰,伸出一雙手,決定自己親自迎接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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