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道德故事

發稿時間:2012/03/10
六個道德故事
六個道德故事
作者|艾力克.侯麥
譯者|胡小躍
出版社|自由之丘
出版日期|2012/02/08

  法國小說家艾力克‧侯麥擅長書寫都會男女小資階級的愛情故事,《六個道德故事》正是他的經典代表作,侯麥本身也是法國新浪潮電影的重要導演,這些故事也被他拍成法國新浪潮電影的經典代表作。故事透過充滿智慧的犀利對話,真實呈現了人們內心對於愛情既渴望又懷疑的矛盾心情。

  書中六則短篇小說環繞一對對男女展開,有對愛情的追逐、試探與背叛,精彩地演繹出愛情的種種面相。作者對於愛情的詮釋,其實一點也不煽情,反而充滿一種嘲諷、理性地辯證以及一絲絲地遊戲人間,讀起來相當簡潔、輕快,卻又發人深省,是非常典型的法國式愛情代表,可讓讀者一窺法式愛情的真面貌。

  侯麥有很深的人文思想與哲學思辨能力,往往能見到許多人看不到的愛情一些面相。例如,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因為她美或因為喜歡她才覺得她美,有沒有普遍人會感覺的美?還是見仁見智?他的小說探討為什麼愛一個人時,男女對話充滿你來我往的機鋒,顯露濃濃的知識份子意味,非常精彩,在中產之外,真的很法國。

  作者描寫都會平凡男女日常生活中的情愛,所以能引起一般人的共鳴,就是因為故事的進展在愛情遊戲之外,也伴隨著許多哲學思辨,同時對男女愛情模式,寫出一針見血的洞見,不像普通電視偶像劇太夢幻、太表面化,是喜歡欣賞法式愛情小說不容錯過的精彩作品。

文章節錄

阿德里安

  要描述阿德里安和他的世界,就讓我們到鄉下去,來到魯道夫家的花園。魯道夫與這些事無關,所以,儘管我們在講述這個故事的過程中幾次提到他,但我們只知道他的名字。

  當時是在六月初,樹葉還很蒼翠,鳥兒在樹上尖叫。阿德里安正在跟兩個很漂亮的女人在說話,她們和他一樣,衣著簡潔考究,長髮飄肩,一個是金髮的,另一個是棕髮的。為了對內瓦爾表示敬意,我們就叫她們熱妮和奧萊麗婭吧(註)。

  他們在談論『愛情』與『美』,兩個女人的觀點截然相反。奧萊麗婭認為,我們之所以喜歡某個人,是因為覺得他美;而熱妮則認為,人們之所以覺得這個人美,是因為愛他。阿德里安傾向於第二種觀點。

  「一個男人有可能很醜但很有魅力。如果你愛他,你可以自動把他的醜變成美。」

  「我認為,」奧萊麗婭說,「如果某個人醜,他就不會有魅力。他什麼都不可能,他馬上就完了。」

  「他什麼完了?」熱妮問。

  「他什麼都完了!哪怕是很表面的關係。哪怕是和他喝五分鐘的酒。我做不到:如果他很醜,我扭頭就走人……妳可以和妳覺得很醜的人保持友誼嗎?」

  「可是美與醜不會影響我的友誼。如果我對某人好,我就不會覺得他是美是醜。」

  「友誼不是在五分鐘內建立起來的,必須互相見過許多次。妳怎麼能跟妳覺得很醜的人見很多次面呢?如果是我,我會逃走。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不是醜不醜的事。在眾多漂亮的人當中,唯有除了漂亮之外還具有其他特質的人才能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我看見某人除了美還是美,我會感到厭煩。」

  「我所說的美,不是指希臘美,絕對的美是不存在的。要讓我覺得美,有時他必須要有一點小小的東西:鼻子與嘴之間的一點東西,可能就足夠了。」

  「這麼說,」阿德里安說,「誰都有機會讓妳喜歡。」

  「不會!」

  「至少有一次機會。」

  「啊,不!悲劇就在這裡。我覺得美的人很少,這使得我的朋友少得可憐,因為,當別人讓我感到討厭的時候,我就不再見他們。然而,由於有不少人讓我感到厭惡……」

  「妳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觀點嗎?」熱妮問。

  「不會。比如說,如果我去某人家裡吃飯,我問的第一句話不是『他是做什麼的?』而是『他漂亮嗎?』」

  「長得醜的人,」阿德里安說,「不可避免地要遭到譴責?」

  「是的。」

  「放在火爐裡燒?」

  「是的。他們活該。醜,是對別人的一種侮辱。人要對自己的模樣負責。比如說,鼻子是不是動,要看你說話的方式;人是不是老,要看你思考的方式。而且,我所說的美,不是指靜態的美:動作、表情和步伐,這些全都包括在內……」

  傍晚,阿德里安和熱妮溫柔地摟著,在花園深處散步。夕陽西下,照在附近森林的樹尖,樹影拉長了,光線也沒那麼強烈了。

  「妳準備在倫敦待多久的時間?」阿德里安問。

  「至少五個星期。」

  「拍時尚照片不會佔據妳所有的時間吧?」

  「不會。不過,我要見很多朋友,我很喜歡七月的倫敦。」

  他們停下了腳步。阿德里安站在她面前,她摟住了他的脖子。兩人互相對視著,然後久久地擁抱著。熱妮後來終於掙脫開來,原地轉過身去,低著頭,若有所思。

  「妳不如來海邊,」阿德里安說,「魯道夫把他的別墅借給我了。」

  「不管怎麼樣,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妳剛才還說事不多,至少來待幾天吧。」

  「沒必要。你為什麼不到倫敦來呢?」

  「我去那裡做什麼?」

  「你在海邊做什麼?」

  「我要為我的生意見一些人。」

  「什麼生意?我從來沒有真的相信你的生意過,你知道。」

  「我得去參加一場拍賣會,要吸引一個投資人,他專門收集中國的古董,有意投資我的畫廊。」

  「你不相信在倫敦能找到更有趣的人?」

  「我只見嚴肅的人,只做嚴肅的事。而且,妳來了就會知道的。」

  「我不來。」

  「為什麼?」

  「因為我們兩人當中必須有一個人要不時做些嚴肅的事情。」

  「可是我是認真的!為什麼我們能在一起的時候妳老是要走?我希望妳能來。非常希望。」

  「你為什麼不到倫敦?」

  「我說過了,我不能夠。」

  「好吧,既然如此……」

  突然,熱妮離開了阿德里安,朝公園高處走去。阿德里安看著她,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他自己也走了上去,無動於衷地經過熱妮面前。熱妮已經坐回自己的椅子,緊挨著奧萊麗婭。阿德里安走進屋子的大門,上了樓,一直來到最高一層。他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想好好想想。他盯著幾個不同擺設的小玩意兒,像是行家似的。最後,他來到一個房間,房門一推就開了。他在五斗櫃上看見有個一九二五年的全裸小雕像,便伸手拿起來,從各個角度反復查看。一架飛機正從屋頂經過,嗡嗡聲遮住了其他一切的聲音。但當飛機飛遠時,他覺察到房間裡有「吱嘎吱嘎」的聲音和呼吸聲。阿德里安扭過頭:房間裡有一對男女,正在床上。他尷尬地邊走邊退,但他的目光與一個女孩的目光相遇了……

             ──〈收集男人的女人〉

(註)Gérard de Nerval,十九世紀法國詩人,浪漫派主義代表,對後世法國文學發展甚要,普魯斯特、多馬樂以及阿鐸都曾受內瓦爾的影響,著有散文詩《奧萊麗婭》、《希樂薇》等等。──譯注

*節錄自艾力克.侯麥《六個道德故事》(Six Contes Rohmer)/自由之丘出版/2012/2/8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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