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

發稿時間:2012/10/20
山路彎彎
山路彎彎
作者|戴利貝斯
譯者|范湲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2/09/03

  西班牙當代文學巨擘戴利貝斯,得獎無數,善寫童年與大自然,其筆下的經典作品《山路彎彎》並非高不可攀,也絕不艱深難懂,字裡行間跳動的是一點點的頑皮搗蛋(脫褲子拉屎,屎命必達!)、一點點的兩小無猜(那麼煩人的跟屁蟲,原來有著那麼可愛的雀斑)、外加一點點的青天霹靂(什麼?我愛的人愛別人!)。書中主角雖然要道別故鄉、長大成在城市裡有所作為的大人,卻透過故事帶著我們踏入如詩如畫的山谷,一同回味了難忘童年的小滋小味。

文章節錄

  14

  人們常不假思索就責備小孩子,但是大人們的惱怒多半源於他們本身暴躁多疑的個性,而不是孩子們調皮搗蛋。就拿鐵匠巴哥來說吧,他總是能夠諒解孩子們的行為,就因為他身強體壯胃口好。「步兵」就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這個人就是酸溜溜的,從他扭曲的臉型和肝臟就看得出來。還有他自己的父親乳酪師傅,因為節儉成性,因而阻礙了他從樂觀和幽默的面向看待世事。至於辣椒大姊,說穿了,因為她是個貓主人,而她愛那隻貓的方式,彷彿那是她不爭氣的肚皮生出來的。但是,辣椒大姊那種愛貓成癡的異常行為並不是他們的錯,每當烏雲四散,太陽在山谷一露出金紅色圓臉,那隻貓一定趁機跳進櫥窗裡做日光浴,這也不能怪在他們頭上。這件事,誰都沒有錯,反正事實就是事實。不過,「貓頭鷹」達尼總覺得,一切沒有所謂對錯的事情,最後都由小孩子無可奈何地承擔過錯。

  上週四發生的貓事件,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倘若那隻貓是「大胃王」阿東的,或是野兔姊妹花的,一定沒事。但是辣椒大姊魯菈就愛興風作浪,而且她對貓的情感顯然是病態且不正常的。因為,說真的,如果鬧著玩真有那麼嚴重或者應受指責,那麼,何希神父會在得知這件事之後笑得這麼開心嗎?一定不會的。再說,真是活見鬼了!誰叫那個小東西要鑽進櫥窗裡曬太陽!當然啦,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習慣倒是為「貓頭鷹」達尼和他的死黨們帶來經濟實惠的效益。當他們拿著一毛錢去辣椒姊妹的小舖買餅乾時,辣椒大姊會說:

  「要盒子裡的,還是貓咪碰過的?」

  「貓咪碰過的。」三人異口同聲答道。

  那些「貓咪碰過的」是放在櫥窗裡的展示品,這些餅乾,辣椒大姊賣一毛錢四片,但是同樣一毛錢,只能買到盒子裡的兩片。他們並不怎麼介意餅乾曾經被貓咪碰過。有時候,碰過餅乾的甚至不只貓咪而已,但是他們還是無所謂。無論如何,反正他們寧可要四片餅乾,而不是只有兩片。

  至於放大鏡,那是「小癩子」黑曼在某個春日早晨帶到學校去的。他父親的工坊一直有這麼一副用來檢視鞋子的放大鏡,不過,「不可貌相」的阿雷幾乎沒用過,因為他天生好眼力。如果放大鏡有能耐把女人的襯裙往上掀一點,他應該就會使用了,不過,他曾經說過:「要看既豐潤又風騷的小腿,使用工具就太可惜了。」

  那天早上,他們三人用「小癩子」黑曼的放大鏡做了各種實驗。「鳥頭仔」羅貴和「貓頭鷹」達尼利用放大鏡聚焦陽光,點燃了兩條馬鈴薯枯枝。接著,他們巨細靡遺地解析透過厚厚的鏡片而放大的疤痕,呈現出來的是奇形怪狀的樣貌。然後,他們互相檢視了眼睛、舌頭和耳朵,最後,他們終於玩膩了放大鏡以及鏡片顯示的那些詭異形貌。

  放學後,就在他們經過鎮上正要回家時,正好看見辣椒姊妹那隻貓,蜷縮在櫥窗內的餅乾盤上。小傢伙滿足地發出呼嚕呼嚕聲,毛茸茸的烏黑肚皮晾在陽光下,享受著舒適宜人的溫暖。三人走近時,牠驚慌地睜大那雙渾圓卻凶惡的綠眼睛,不過,當牠知道自己受到櫥窗保護時,隨即又閉上眼睛,如如不動,就這樣愜意地酣睡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絕妙點子究竟是從腦袋的哪個部位浮現的。老實說,就連「貓頭鷹」達尼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一片腦葉提供了放大鏡擺在陽光和貓咪烏黑肚皮之間這個念頭。這個點子是他突發奇想,然後自然而然,就這樣水到渠成了。其實,陽光在黑色貓毛上聚焦成亮點,僅僅數秒鐘而已。三個死黨滿懷期待觀察著外觀的變化。他們看著貓毛表面逐漸冒出火花,而貓咪仍不改其安祥滿足的睡姿。星火在黑色貓毛上定定燃燒著。霎時,一縷白煙緩緩飄起,在此同時,辣椒姊妹那隻貓像表演雜耍特技似地彈跳起來,發出憤怒的叫聲:

  「喵──喵!喵──喵!」

  尖銳悽慘的貓叫聲漸漸傳進屋裡。

  不約而同,三個死黨拔腿就跑。只是,辣椒大姊速度比他們更快,三個小鬼尚未跑完那段陡坡,辣椒大姊已經先從店門探頭出來。辣椒大姊凌空揮拳,既惱怒又無助地哭喊著:

  「混帳!不要臉的東西!你們給我記住!居然敢燒我的貓!下次換我把你們全部燒焦!我會讓你們永遠記得這件事的!」

  這件事的確令人難忘,因為「步兵」莫席老師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嚴厲。就因為他們捉弄了那隻貓,一連串的懲罰全落在他們頭上。「貓頭鷹」達尼不禁納悶:「為什麼我們只是稍微燒了一下貓咪,竟然就賞我們每隻手數十下鞭打,而且一整天高舉著厚厚一大本《聖經史》,書裡附有超過一百張全彩插圖哩!而他對我們施以如此不通情理的處分,居然沒有人出面制止並嚴懲,就這樣放任他把各種處罰一樣樣加在我們身上,難不成我們被判死刑了嗎?」但是,沒有人出來說公道話。雖然他的想法不無道理,但是接受懲罰的僅止於他們。這是既定的教育規則,而他們必須謙卑服從才行。這是人類不合邏輯、不合理且不公平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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