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怪譚

發稿時間:2010/01/09
動物怪譚
動物怪譚
作者|漢娜‧亭蒂(Hannah Tinti)
譯者|黃正綱
出版社|印刻
出版日期|2009/07/23

  這本書是同一位作者的短篇小說集,一共11篇,每篇小說都會出現一個動物做主角或代表一種象徵,看似不重要,卻如《聊齋誌異》的鬼狐,帶出人性與情欲,可說是動物寓言。雖然每篇小說不相連,小說的文字筆法卻頗為一致,予人環環相扣的感覺,這也是本書與台灣一般短篇小說集不同的地方。

  第一篇小說裡,一位動物園管理員這麼說:「大型動物就像大型問題。」但問題其實往往出在人類身上,或許我們在獸性與人性之間,總隱藏著那麼一點點的病態心理;作者透過黑色幽默反諷現代人的生活,包括人與人之間的權力與名利關係,讀者在閱讀時常會會心一笑,也獲得人生的體悟和啟發。

  跑進小說的動物,有時是博物館內一隻很大的熊標本,半夜會走動,又肢解散掉,再被修復,而有人為修補的痕跡;有時則是活生生的動物,例如,3隻長頸鹿為了想要有更好的生活環境,假裝生病快要死掉的方式來向動物園抗議,但動物園拒絕溝通,甚至決定另買新的長頸鹿;讀者都可以聯想到與自己較接近的生活體驗,即使因時間不夠只讀一篇,也會很有趣。

文章節錄

長頸鹿的陳情

  事情是從長頸鹿遞交給動物園管理員的一份陳情狀開始的。事前還花了不少時間準備,他們先向隔壁欄的一隻山地大猩猩說明他們的處境,經過一番激烈的交涉(雙方同意以糧食為酬勞分三期償付:翻譯完成時付三分之一,大猩猩聯絡上他的手語老師時付三分之一,收到文件時付清最後的三分之一),陳情狀總算出爐。於是,他們推舉出來的發言人荳兒,便以誇張得恰到好處的姿勢,朝欄舍邊緣的鐵絲網走去,嘴裡咬著陳情狀,優雅地伸長了脖子越過籬笆,斯文秀氣地遞到那毛髮漸稀的管理員面前;當時他正領著一群有興趣捐錢的金主參觀動物園。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插曲,管理員起先以為大概是哪一隻人氣最旺的動物在跟他惡作劇,打算一笑置之。可是當他粗略瀏覽了一下文件時,耳朵卻開始發紅,一陣紅暈像起疹子似的爬滿了他整個脖子。狀紙上以粗黑、剛硬的筆跡——這是手語老師的意見;她年約三十五歲,很容易為事情煩惱,覺得陳述這件事用這樣的筆跡比較恰當——寫著以下的聲明:

  管理員台啟:

  有鑑於貴單位對先前之協議內容,即欄舍擴建、膳食變更、以及違反隱私權保護條例七六八六五第e項規定等問題未有實際行動,身為本動物園最大賣點之一(每年創造百分之八的淨總收入),且連續三年進入最受歡迎動物排行榜的前十名,我們(下方連署者)決定提出下列要求。若貴單位仍然對此置之不理,我們將被迫採取必要行動,以確保在初步合約上所載明的我方權益。

                      耑此

                      荳兒

                      露露

                      法蘭西斯科

要求事項

  1.相思樹太多。我們雖然是進口的美國籍動物,但也會希望領略一下不同的文化。可否提供紫藤?竹子?使君子?或者楓葉?來點仙人掌也無妨。

  2.加大圍欄。垂直高度必須與水平距離相當。歐卡皮鹿分配到的面積比我們多了一百平方英尺,這點我們上次已投訴過。歐卡皮鹿因參與了目前的「迷你」風而不斷享有過當的特權,關於這方面的現象在本文件附錄A有詳細列舉。

  3.隱私。我們由於生理特徵顯眼,即使到了私人時刻也很容易持續遭到窺探。煩請在我們欄舍後方種植一排大喬木(至少二十五英尺高),圍出一個九十度的扇形區塊,這樣我們才有一個可以放鬆、獨處、屬於自己的角落。

  4.生活品質。你們用界線訂出我們生活的世界,但是天賦使然,我們有能力看到在界線之外有些什麼好東西。自動灑水系統;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紐蘭德植物園裡肥美、豐富的樹葉(就在我們欄舍的西南方五英里處)。這一切讓我們很想過一種比較有質感的生活。想要一個更好的明天。想要開展我們存在的狀態。想要有機會吃到冰淇淋。

  又:請當心。我們的心血管系統很脆弱,不宜受到刺激,否則會有危險。

  管理員對他們這番開誠布公並不覺得有趣。事實上是相當不高興。長頸鹿是很安分守己的。他高中開始在這裡當掃糞工的時候,這些長頸鹿就已經是動物園的一分子了。此刻他還有別的事要操心──有一隻麝牛生病了,南美樹蛙要辦特展,還有迪士尼的問題要處裡。他把陳情狀折好,塞進胸前的口袋,領著這群金主往食火雞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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