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戴克報告

發稿時間:2010/01/16
波戴克報告
波戴克報告
作者|菲立普‧克婁代
譯者|賈翊君
出版社|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09/12/30

  這本小說是法國中生代作家克婁代的作品,敘述戰爭的冷酷與人性的懦弱無能殘酷,內容有點沉重,精彩是在作者以簡練優美的文字展現說故事的功力,在法國相當暢銷,還獲得高中生龔固爾文學獎、入圍龔固爾文學獎決選。

  故事主角波戴克經歷過戰爭的集中營生活,回到村莊後,從事村中「植被、樹木、不同的季節與獵物、思托比河的枯水期、雪量及雨量的狀態」記錄員工作,是村中唯一受過教育的人,因此被村民選為寫「那件事」報告的人,那件事是村民集體抵制一名外來客的犯罪過程,村民希望藉波戴克報告脫罪。

  作者敘事別具魅力,是在他以「擬偵探」方式寫作,不斷反覆鋪陳謎面,將謎底留待小說最後揭露,或讓讀者發現一切根本沒有謎底。作者在這之前的《灰色的靈魂》和《林先生的小孫女》兩部作品已經呈現這種寫作方式,前者是一個戰時小女孩被謀殺案件的重述,後者是戰時一位爺爺帶著小孫女在難民營生活,到小說末尾才知小孫女不是活著的小女孩。

  波戴克報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波戴克到後來才發現,自己是被村民以「外來客」身分,交給佔領軍而進入集中營。整個故事讓讀者發現人性的本質與歷史的黑暗面而有所體會,即使是善良的人,由於緊張卑懦,有時仍會喪失對人的信任。

文章節錄

  我的名字叫做波戴克,我跟那件事毫無關係。

  我得說出來。得讓所有人都知道。

  我啊,我什麼也沒做,而且在事情發生後,當我得知事情的經過時,我本來打算永遠也不要再提起這事,我本來打算綑綁起我的記憶,將之牢牢裹在繩索中,好讓它安穩的像一隻困在鐵網裡的貂那樣。

  但是其他人強迫我:「你呢,你會寫啊」,他們對我說:「你讀過書的。」我回說讀那點書不算什麼,何況我甚至沒有完成學業,而且我對讀過的東西也沒啥印象了。他們才不想理解這些呢:「你會寫東西,你認得很多字,知道怎麼用字,也知道怎麼用文字來說一些事情。這樣就夠了。咱們呢,咱不懂得這些。咱們會講的亂七八糟的,可是你啊,你會說話,然後這樣他們就會相信你。再加上你又有那台打字機。」

  那台打字機,老舊的很。好幾個按鍵都壞了。我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修理的東西。機器任性的很。疲憊不堪的機器。有幾次它就這麼卡住,沒給我任何警告,彷彿它是在反叛似的。不過所有這些情況,我都沒說,因為我不想最後落的跟Anderer(外人)一樣的下場。

  不要問我他的名字,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很快地人們便使用徹頭徹尾捏造出來的方言詞彙來稱呼他:禿眼仔──因為他的眼神有點從他臉上跳出來的緣故;喃喃人── 因為他話說的很少而且總是用我們覺得好像在呼氣一般的小小音量說話;月亮來的──因為他看起來雖然人在我們這卻是心不在焉;從那裡來的人。

  不過對我來說,他一直都是──外人──,也許是因為除了他是從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之外,他還與眾不同,關於這點,我很清楚:甚至有時候,我得承認,我覺得他,好像有點就是我。

  他的真名,我們之中從來沒有人曾經問過他,除了也許村長有問過一次,不過我想他並沒有得到答案。現在,我們什麼都再也不會知道了。一切都太遲了,然而這樣很可能還比較好。真相,可是會斬斷雙手,並且留下永遠難以與之共存的傷口,而我們之間大部分的人,我們所想要的,不過就是活著而已。越不痛苦越好。這就是人性吧。我很確定你們會跟我們一樣,要是你們了解戰爭,了解戰爭把這裡變成什麼樣子,特別是那些隨著戰爭而來的事情,那好幾周,好幾個月,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那個男人來到了我們的村子,然後就住了下來,就這樣,很突然地。為什麼選上了我們的村子?山垛上有這麼多個村子,座落在林子裡,就好像安置在巢裡的蛋一樣,而且很多都與我們村子並無二致。為什麼就是選了我們這個離什麼都遠的偏僻村子?

  我所講的這一切,就是他們說他們想要我來記錄這些的那個時候,是在許洛斯客棧裡發生的,大約是在三個月以前。就在之後…… ,就在那之後……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就說是那個事件吧,或者說慘劇,或著說事故。除非我用Ereigniës來稱呼。Ereigniës是一個很詭異的字,滿是煙霧,鬼魅般的字眼,而它的意思差不多是「發生了的那件事」。從方言裡找一個字來說明這些,也許還比較好,那是一種不是語言的語言,卻與住在這裡人們的處境、氣息與靈魂,如此完美地契合。用Ereigniës來形容無法形容的事情。好吧,我就說Ereigniës。

  所以說當時那件事才剛剛發生。除了兩三個足不出戶的老人之外,大概還要加上裴貝神父,他當時應該在他那座有著像展翅老鷹般大牆的小教堂內某處,喝李子酒喝得醉醺醺的,除了他們以外,所有的人都在場,在像個有點昏暗的大山洞似的客棧裡,菸草與壁爐的煙把大家悶得快要窒息,剛剛發生的事讓大家變得遲頓,嚇得呆滯,然而同時,該怎麼說呢,又感到心頭寬了,因為事情一定得做個了結,不管是用這個方法還是別的法子。我們再也承受不了了,您要知道。

  每個人都退縮在自己的沉默中,即便我們幾乎有四十個人在客棧裡,擠得像是一捆柴裡的柳樹枝,擠到快要透不過氣來,擠到聞得到別人身上的味道,他們的口氣、他們的腳味、他們的汗,與潮濕舊羊毛或呢絨衣服上的嗆人霉味,他們的衣服上沾抹著塵土、樹林、肥料、麥桿兒、葡萄酒與啤酒,尤其是葡萄酒。不過倒不是說因為大家喝醉了,完全不是,拿酒醉作為藉口實在是太方便了。這樣會一下子抹去所有的凶殘暴行。太簡單了。太過於簡單了。我會努力不要去淡化那些十分艱苦而且複雜的事情。我會盡力。我不保證我一定做得到。

  請大家搞清楚我的立場,我再說一次,我啊,我大可閉嘴沉默,但是他們要求我來敘述,而且當他們要求我做這件事的時候,大部分的人拳頭都握著,要不就是把手放在口袋裡,我想像他們的手緊緊的握著刀柄,就是這些人剛剛才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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