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七日

發稿時間:2010/08/07
父後七日
父後七日
作者|劉梓潔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0/08/04

  台灣傳統民俗中,在父親死後到頭七、再到七七、百日,皆有許多喪葬的儀式。年輕作家劉梓潔第一本散文集《父後七日》,描寫父親葬禮看來荒謬的儀式背後真實的感情,並以嶄新的散文風格表現,以詼諧戲謔的筆觸掩飾心中的悲傷,這也是許多台灣人發抒情感的模式,含蓄,卻更深刻。

  劉梓潔細膩觀察父親葬禮中所有人的互動,從一個比較冷靜理性的角度,去看繁瑣的傳統與其背後因應的社會倫理。這樣一篇四千字的散文,獲得2006年林榮三文學獎散文首獎,又獲電影製片青睞,改編成同名電影,還邀她參與共同導演,電影獲邀參加多項國際影展,她更獲今年台北電影節最佳編劇獎。

  劉梓潔的作品內容,與她在家鄉彰化田尾成長且家族關係一直緊密有關,當她今年在電影節得獎時,老家的圍牆上貼滿了紅紙祝賀,這在台北都會是很難想像的。她長期在誠品好讀與報紙開卷版擔任記者,與出版文化界關係密切的職業經歷,也對她的文化反思也有很大的影響。

  兩種背景的混雜,讓作者能用另一種眼光,看兒時熟悉的人事物,進而發掘台灣民俗儀式細膩幽微的部分;改編的電影則加入其他元素,讓都會與鄉野強烈對照而樂趣無窮;後來集結成書加入的各篇散文也有共同主題,都是經過都市生活洗禮後,再看幼時成長的背景,重新審思背後的意義,也寫出不少台灣人的群像。

文章節錄

採橘記

  對我這樣從小愛玩的人,大學參加登山社,就等於插上兩隻翅膀,總有意外的出遊機會。大一下學期剛開學,春日午後,陽光大好,正意圖蹺課,果然登山社學長前來吆喝,摘橘子去吧!湊齊一男三女,兩台機車,四個登山大背包,從和平東路速速上了外雙溪,再拐進內雙溪,停好車,沿坪頂古圳走上學長說的野生柑橘園。

  橘子樹結實纍纍,地上散落熟爛橘子,周圍也無柵欄,我們判斷應真是野生,便如入無人之境,開心地摘起來,四個人像四隻猴子,爬上爬下,盪過來晃過去,單純又滿足。我們採得背包滿滿,背在肩上,毫不覺得重,步履輕鬆,想著回去分送給同學室友,高興得都要哼起歌了。

  下山途中,一老農夫迎面而來,警戒的目光掃過我們,厲聲問:「你們去給我偷摘柑仔喔?!」押著我們重回果園視察,當然,樹上的橘子都在我們的背包裡了。老農驚聲大叫:「夭壽喔!給我採光光!」要我們跟他回家去。我們急著解釋,以為是野生的,老農盛氣凌人:「整理得那麼好,看也知道是有人的!」涉世未深,兼以人贓俱獲,我們只好跟著老農回家。

  抵家門,老農朝內大喊:「卡電話叫警察!」這一喊,群狗狂吠應和,還喊來了左鄰右舍,這時已近天黑,本該炊煙裊裊,婆婆媽媽們放下鍋鏟,湊熱鬧來看賊仔,我們四個新科賊仔,瑟縮站在遠離市塵的農家院落裡,百口莫辯,領受一聲接一聲的夭壽。

  不一會,亮著紅燈,響著鳴笛的警車從山腰蜿蜒而上。警察拷問四個手足無措的賊仔:「還在念書喔?學生證拿出來!」我們的頭越垂越低,各自翻找。接過四張鐵錚錚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學生證,警察大概自己都覺得好笑,便安撫老農,看一斤開多少錢,當作賣給這些囝仔啦!

  老農心有不甘拿出秤子,我們唯唯諾諾倒出橘子,分多次秤,很好,我們一共採了一百斤。老農夫開一斤三十塊錢,傻愣如我們,當然不知米糧果菜行情,只好照單全收。只是,四個窮學生,口袋翻遍也湊不出三千塊錢,只好協議,學長走回登山口,騎車下山去領錢,把三個女生與一百斤橘子押在這裡。

  看學長身手矯健地衝下山去,三姑六婆們又開始議論:「腳手這麼緊,一定是慣竊!」「對啊,連女生都能背這麼重,一定有組織在訓練!」三名師大女終於瀕臨受辱極限,聯手成為「小三姑」,連珠砲回擊:「我們是登山社的啦!」「對啊!我學長是體育系的耶!」

  回到學校,辦了一場橘子社聚,讓社員們吃到飽之後,再情義認購。大家一邊吃橘子,一邊虧我們四個天兵,卻不是說好倒楣,而是,好浪漫喔!

  的確,許多年過去,每當想起這件糗事,我總會單純又滿足地想著:那個蹺課的下午,我們採了好多好多橘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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