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那個童話故事。」這怪異的遺囑,讓她們被迫撕開心中最痛的傷,而唯有正視,她們才得以痊癒……梅芮迪絲喜愛一切井然有序,從不輕易示弱,
因為責任感,她從父親手中接手果園事業,即使她並不喜歡。最糟的是,她赫然發現從未為自己活過。妮娜熱愛冒險,是知名戰地攝影師。她拍下戰火中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堅毅的女人──或說,母親。她從不倚靠人,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對情人的求婚,她逃了。一封父親病危的電報,讓這兩位很少見面的姊妹重新聚首,臨終前,父親如此叮囑女兒:「聽完那個故事。」在酒精催化下,母親必須關燈才能說的床邊故事再現,但這次,內容有點不一樣:它開始變得真實………
文章節錄
《冬日花園》
妮娜深吸一口氣,才打開父親的病房門。
除了儀器的聲音,病房內非常安靜,她強忍淚水,緩緩走向他。
他看起來好小,一個大男人居然瘦弱到可以塞進一個孩子的床。
「妮娜。」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她差點認不出來。他的皮膚白得嚇人。
她強顏歡笑,希望能瞞混過去。父親是個重視笑聲和歡樂的人,見她痛苦,他一定會傷心。
「嗨,爹地。」她如小女孩般地喚,她已經好些年不曾這樣撒嬌地叫他。
他知道,而且他笑了,他虛弱地微微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妮娜擦去他嘴角的口水。「我愛你,爹地。」
「我想要……」他呼吸變得困難。「回……家。」
她湊近才能聽見他氣若游絲的話語。「你不能回家,爸,在這裡才有人能照顧你。」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死在家裡。」
她再也抑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滴落,暈染了白色被子。「不要……」
他凝視著她,呼吸依舊困難。他眼中的光彩不再,意志薄弱,這副模樣比他的話更教她難過。
「這不容易做到。梅芮迪絲做事循規蹈矩,她會要你留在這裡。」
他淒涼一笑,她的心都要碎了。「妳……討厭容易。」
「沒錯。」她輕聲說,心揪緊。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了。
他閉上眼睛,緩緩呼氣。一瞬間,妮娜以為他走了,永遠地闔上眼睛,是機器安撫了她。他還有呼吸。
她倒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心中明白為何爸找的人是她。媽當然也可以硬把他帶回家,但梅芮迪絲往後會更加痛恨她。爸花了一輩子的心力想拉近疏遠的妻女,即使到了最後依然不死心,只能寄望她來完成他的心願。他從前老叫她叛逆的小鬼頭、火爆小丫頭,她勇敢迎戰的精神讓他引以為傲。
她當然會如他所願,這或許是他對她最後的要求了。
***
當天晚上,辦完老爸的出院手續後,妮娜回到租來的車上,獨自一人坐在漆黑的停車場中,花了很久的時間沉澱心情。為了爸出院的事,她跟梅芮迪絲大吵一架,她贏了,但贏得很不容易。她疲憊嘆息,發動車子駛離醫院。大雪狂打擋風玻璃,雨刷刷了一波又來一波,在有限的視線範圍內,第一眼看到貝耶諾奇時,她不禁為之屏息。
美輪美奐的房子矗立在白雪皚皚的V型山谷之中,一邊是山,一邊是河,遺世而獨立,在聖誕燈的烘托之下顯得更加夢幻美麗。
這個家讓她聯想到小時候常聽到的童話故事,有危險的魔法、英俊的王子和石獅子。簡單來說,她想起了母親。
來到門廊,她抖掉登山皮靴上的白雪,打開門。門口堆滿大衣和靴子,廚房流理台上擺著咖啡杯和空盤子,母親心愛的銅製茶炊在天花板的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她在客廳找到梅芮迪絲,她一個人瞪著壁爐發呆。
妮娜看得出來姊姊現在十分脆弱,她一雙攝影師的眼睛沒放過任何小細節:顫抖的雙手、疲憊的雙眸和硬挺的背脊。
她伸手擁抱姊姊。
「沒有他,我們會怎樣?」梅芮迪絲低語,依偎著她。
「家人更少。」妮娜只能想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