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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治學 究天人通古今

2014/6/20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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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記者黃兆平紐約20日專電)國際知名史學大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榮譽教授余英時榮獲首屆唐獎漢學獎,在超過半世紀的學術生涯中,他深入中國歷史、思想、政治與文化,余英時早被學術界尊為海內外治中國思想、文化史泰斗。

「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為傳統學者治史之宗旨,余英時以其研究撰述與人生實踐,做了最佳的現代詮釋。

一生做學問,著作等身,余英時接受訪問時一再強調,中華文化與現代是不衝突的,儒家絕不是現代的障礙,而且不是空口說白話。文集著作要看過了,才能得結論,需要做學術研究。不管學術史、思想史或文化史,要靠經驗,不是空談理論,更不是形而上的推論。

余英時強調,把孔孟儒家思想與落後連在一起,是過去錯誤看法,中國的儒家是制度上的儒家,中國儒家思想、或老的、傳統的思想絕非與現代背道而馳。儒家更不只講君臣上下、也講平等自由。

余英時拿孔孟之後的朱熹、王陽明為例,宋朝大儒朱熹反對君權太重,強調要控制君權。明朝鴻儒王陽明的重大意義在於講個人良知或個人利益,不是皇帝一句話或朝廷一個命令算數。「理重於事(皇權)」。

他認為,儒家是人文的傳統,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西方則有「己所欲,施於人」。看似相同,但有很大不同。

西方的說法是以人為中心,以為自己喜歡的,別人就會喜歡,事實並不盡然。反倒是儒家想法更合理,更有人性,除了尊重個人,更尊重團體的合而不同,裡面存在有很大的妥協與讓步。

再拿奴隸為例,余英時指出,西方從遠古把奴隸視為當然;但中國從漢以來,即不准賣奴隸,這是犯大罪的。「天地之性,人為貴!」人最重要,這就是最重要的人權依據。孔孟對尊重每個人的論點,發揮很多。把自己當人,也把別人當人。現代社會追求民主、自由、平等、法治、人權,都是從儒家開始。

他又說,講民主最早是從清末的儒家開始,受其儒家本身影響及其傳統精神,看到西方制度是非常合理的。清末學者章太炎、梁啟超等都是儒家出身。捷克前總統哈維爾(Vaclav Havel)所著「不可能的藝術」,講到民主自由,就特別提到論語及孔子。可見儒家思想是中國追求民主、自由很重要的根源。

除了強調儒家是人文至高表現外,余英時更提到道家老、莊思想在西方很受推崇。「老莊思想更是講個人自由的老本家」。

訪談中,余英時不改書生直言本色,批判中國最大的錯誤就是毛澤東「搞文革、破四舊」!把孔子叫「孔老二」,非打倒不可。毛澤東自己想做第二個孔子,就把孔子推翻。對人沒有半點同情,順我者昌、逆我則亡。

他還說,這個思維模式迄今還表現在中共對六四異議份子的態度上,包括近來被捕的著名人權律師、六四學運領袖浦志強等人,「只是關起門來談談話,根本不妨礙政權」,就被關起來。

中共表面上雖然推動文化,但只要任何人有異議,對共產黨有懷疑,對政權有妨礙,即刻逮捕,可見中共對其政權多麼沒有信心。「就在皇帝時代也沒有人這樣裝狠的」。

從1967年出版首部英文專書「 Trade and Expansion in Han China: A Study in the Structure of Sino-Barbarian Economic Relations」(漢代貿易與擴張──漢胡經濟關係的研究),開始在美國學界嶄露頭角;再到過去38年來,年年重新編排再刷的「歷史與思想」一書,余英時中英文造詣深厚,奠定他的國際史學大師及全球最具影響力的華裔知識份子地位。

其中「歷史與思想」是他在台發行的第一部論文集,也是余英時中年以後改用中文為學術著作主要媒介的開端。

余英時解釋,以前著作英文居多,後來常到亞洲講學,包括在香港新亞書院校長兼中文大學副校長在內,發現許多日、韓學者對其研究成果廣泛關注,加上英文研究成果在東方學界讀者有限,以中文撰述可以傳布至西方漢學圈外。

余英時認為,英文有時無法完全表述史學真正意涵,許多研究德國、法國、意大利歷史者,最後都必須回到自己的語言才能找到最原始珍貴的史料,撰述的成果也最能真實呈現。他期待中文能成為國際接受的「學術語言」,透過他的努力讓西方學界更能接受,事實上國際間愈來愈多人學習中文,研究漢學,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余英時提及人世間難免都有挫折感,尤其是面對一些誤解,涉及中西方文化語言誤會時,以及之後不斷的澄清,確實令人苦惱。他也提醒後進,光是研究一種歷史是不夠的,看看自己也要看看別人,不要變成沙文主義。

追問給年輕人的建議,余英時箴言一句:「認真工作,簡單生活」!

對他而言,平平靜靜的生活,翻翻書,找找資料,與扮演他忠實聽眾及最堅強後盾的老伴陳淑平女士共度美好生活,守護前院池子裡的鯉魚,吃著台灣點心,或許就是大師退休後生活的小確幸。103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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