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鳶尾

發稿時間:2017/03/17
野鳶尾
野鳶尾
作者|露伊絲‧葛綠珂
譯者|陳育虹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7/02/08

  《野鳶尾》共收錄54首詩,是詩人靈伊絲‧葛綠珂沉澱多年,但僅費時兩個月完成的詩集,出版隔年,即獲普立茲文學獎殊榮。詩作所呈現的,彷若詩人拿著手術刀,誠實又尖銳地深刻挖掘自己內心不欲人知的世界,真摯動人。這本詩集也是華文文壇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詩集。

文章節錄

《野鳶尾》

*延齡草

醒來時我在森林。暗

顯得很自然,透過松樹看天空

渾厚,光芒點點

我甚麼都不懂,除了看沒事可做

而當我放眼望去,天上所有的光

褪去,形成單純一團火

穿過沉著的冷杉燃燒

這時就不可能再瞪眼

看著上天了,再看就要毀了

是不是有些靈魂需要

死亡示現,一如我需要保護

我想或許我不停說不停說

就能回答這問題,就能看到

他們看到的,那通過冷杉垂懸下的

一把梯子,或那召喚著他們

以生命去交換的不管甚麼—— 

就想一些我懂得的

在森林裡我茫然醒來,僅僅

片刻之前還不了解自己的

聲音(如果我有聲音)

竟如此充滿憂傷,字字句句

像嚎哭聲串連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憂傷

直到憂傷一詞出現,直到我感覺

身體傾洩出 雨

*晨禱

原諒我如果我說我愛祢:強者

聽到的永遠是謊言,因為弱者永遠

受恐懼驅使。我不能愛

我不瞭解的,而祢幾乎甚麼都

不透露:難道祢像山楂樹

永遠不變在不變的地點

或者祢比較像毛地黃,前後矛盾

先在雛菊後面的坡地長出粉紅穗狀花

第二年變成紫花盛開在玫瑰園?祢一定看出

這對我們沒作用:這樣沉默的推銷

「祢是一切」的信仰,毛地黃和山楂

嬌弱的玫瑰和堅韌的雛菊 —— 我們只能設想

祢不可能存在。這是

祢希望我們想的嗎?是為了

這原因清早才如此安靜:蟋蟀還不

摩擦牠們的翅膀,貓們

在院子裡還不打架?

*花園

看不下去了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 

細雨花園裡

那對年輕夫妻正在栽種

一排豌豆,彷彿

這是一項創舉

沒有人曾經面對或解決過

這麼大的難題—— 

他們看不到自己

在一片爛泥地,初步動工

看不透全貌

背後是灰綠山丘,花朵覆蓋如雲—— 

她想停下來

他想堅持

到底—— 

看看她!撫摸他的面頰

休戰,她的手指冰冷

沾著春雨

稀疏的草地冒出紫色番紅花—— 

就算在這裡,在這愛的起點

她的手離開他臉龐,已然

留下一個分手的意象

而他們以為

他們可以忽視

這悲哀

*巫草

有些東西來到世間

卻惹人嫌

召來混亂,混亂——  

如果你那麼恨我

就別費神替我

取名字:難道你需要

語言裡多添一個

含糊的嘟囔,需要

另一種方式

找一隻替罪羔羊——  

我們都了解

如果你信

一個神,你只需要

一個敵人——  

我不是敵人,只是

一個障眼法,好讓你忽視

發生在這裡

在這床上的事

一個失敗的

小小範例。你珍愛的花

幾乎一天死一棵

你無法心安除非

抓到元兇,箭頭這就指向

那剩下的,恰巧

比你個人所偏愛

更頑強的那些—— 

現世的一切

原不為永存不朽

但何必這麼承認如果你能

繼續你一貫的

做法:哀悼和委過

永遠秤不離砣

不需要你歌頌

我也能生存。我是最先來的

比你先,先於你

耕作這花園之始

而我會留在這,直到只剩

太陽和月亮,以及海,以及曠野

我會統領這野地

*〈愛在月光下〉 Love in Moonlight

男人女人有時把自己的絕望

強加於另一人,說是

袒露心思,或靈魂告白——

表示這一刻他們有了靈魂——

外面,是夏夜,整個世界

都耗在月亮上:一群群銀色形體

可能是建築或樹,躲在狹窄花園的

貓翻滾著,背脊摩擦塵土

玫瑰,孔雀菊,黑暗中金色的

議會大廈圓頂

轉化成月光合金,有形狀

沒有細節,神話,原型,靈魂

充滿了火其實是月光,來自

另一個源頭,短暫發光

像月亮發光:不管是不是石頭

月亮仍然多少是個活體

*〈門口〉The Doorway

我想停下來,像以往一樣

靜止,因為世界從來不靜止

不停在仲夏,而停在第一朵花

成形之前,一切還沒過去

那一刻——

不停在迷醉的仲夏

而停在晚春,花園周邊

野草還沒抽高,早熟的鬱金香

開始綻放——

像一個孩子徘徊門口,看著

那些跑得最快的

手忙腳亂推擠一團,警覺

他們的失誤,眾目下的畏縮踉蹌

帶著孩子對能量爆發的強烈

信心,準備好去克服

這些弱點,不對任何事

低頭,恰恰是

花開前那一刻,掌握自如的時期

在天賦顯現之前

在擁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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