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音

發稿時間:2017/07/28
關鍵音
關鍵音
作者|詹姆士羅茲
譯者|吳家恆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7/06/28

  古典音樂在一般人眼中,可能是難以理解的、遙遠的。但世上卻有一個人的生命,被古典音樂救了回來。英國鋼琴演奏家詹姆士.羅茲(James Rhodes)兒時有過一段難以啟齒的傷痛,爾後他經常試圖傷害自己來逃避過去的記憶,喝酒、抽菸、嗑藥、自殺都是他減輕傷痛的方式,更多次進出精神病院。但古典音樂救了他,巴哈、貝多芬、蕭邦帶他遠離傷痛,更讓他有勇氣把自己的歷程說出來,成就了這本情節衝擊但真實存在的回憶錄。

文章節錄

《關鍵音:沒有巴哈,我不可能越過那樣的人生》

Track 4 愛的瘋狂莊嚴與熱情

  在我的生命當中,我只確信兩件事情:我對兒子的愛,以及我對音樂的愛。請想像這時選秀節目《X音素》(X Factor)會響起令人噴淚的小提琴聲——我七歲那年,音樂進入我的生活。

  明確地說,進入我生活的是古典音樂。

  更明確的說,是約翰‧塞巴斯騫‧巴哈(Johann Sebastian Bach)。

  如果你還想追根究柢,那是巴哈的無伴奏小提琴夏康舞曲。

  D小調。

  巴哈作品編號一○○四(BWV1004)。

  由布梭尼改編而成的鋼琴版本。費魯秋‧但丁‧本韋努托‧米開朗傑羅‧布梭尼(Ferruccio Dante Benvenuto Michelangelo Busoni)。

  我還可以繼續說下去:日期、錄音版本、長度(精細到幾分幾秒)、唱片封面等等。難怪古典音樂會如此悽慘,光說明一首曲目得附加好幾十項細小的資訊,除了對我和那些個具有感應鋼琴魅力的人之外,這些訊息根本無關緊要。

  我要說的是:每個人的生命當中,都有少數關鍵性的「黛安娜王妃時刻」。那一刻所發生的事情你永遠不會忘記,那將對你一生產生重大影響。對某些人而言,這個時刻可能是第一次性經驗;對其他人而言,可能是父母去世、找到新工作,或小孩出生。

  對我而言,我有四個。按照時間往回推,分別是:遇見哈蒂、兒子出世、接觸巴哈—布梭尼的夏康舞曲,以及第一次被性侵。其中有三件事是好事;就平均法則而言,人生裡有四分之三好事,算不錯了。

  我可以接受。

  關於巴哈,我有幾件事情要說清楚。

  有些人想到巴哈,腦中浮現的很可能是一個老傢伙,頭戴假髮,身材發福,陰沉寡言,嚴厲苛刻,信奉路德教派,感情平淡,生活缺乏激情滋潤。有些人則會直接聯想到過時的音樂、跟現實不相干、枯燥;就像巴黎孚日廣場或倫敦攝政公園的美麗建築,是屬於另一個時代的其他人,應該把它們用在雪茄廣告、牙醫候診室,以及留給威格摩爾音樂廳(Wigmore Hall)裡的老年聽眾。

  他們都不知道巴哈的故事明明很精彩。

  四歲時,巴哈最親近的手足夭折。九歲時母親過世,十歲時父親也走了,他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後來被送到哥哥家裡,但是哥哥容不下他,無情苛待他,讓他無法專注於他喜愛的音樂。他在學校長期受到凌虐,為了不想被毆打(還有更糟的狀況),他缺了一半以上的課。二十歲不到,他就徒步走了幾百公里,去他所知最好的音樂學校聽課。他後來談戀愛、結婚,還生下二十個小孩;其中有十一個在出生或嬰兒時期就夭折,妻子也早早離開人世。然後巴哈的一生,始終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吞噬。

  在身邊親友遭逢死亡的同時,他不斷為教會及宮廷作曲、教管風琴、帶詩班、為自己作曲、指導學生作曲、彈管風琴、參加宗教儀式、教大鍵琴。一般說來,他工作時的脾氣不好。一生中寫了三千多首曲子(還有更多作品已經佚失),大部分在三百年後的今日依然被人演奏、欣賞、廣受尊敬。他沒有現代的十二階段群組治療,也沒有心理醫生或抗憂鬱的藥物。他不會整天無病呻吟、怨天尤人,也不會大白天邊喝啤酒邊看電視。

  巴哈跟他的人生遭遇好好相處,盡量過好自己的生活,積極創作。他這麼做不是為了向人炫耀或任何獎賞,他自己的說法是,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上帝的榮耀。

  我們要談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的生命充滿悲傷,從小就面對疾病、貧窮、虐待與死亡,成家之後成了會酗酒咆哮、拈花惹草的工作狂,但他還是有辦法找時間善待學生、支付開銷,並留下超乎多數人想像與理解的傳奇樂章。貝多芬稱巴哈為不朽的和聲之神。連二十世紀的美國歌手妮娜‧西蒙(Nina Simone)也說是巴哈讓她想把一生奉獻給音樂。雖然還是沒能幫她擺脫海洛因與酒癮的毒害,但這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巴哈的情緒反應並不正常。他特別著迷於數字與數學,那喜愛已達強迫症的程度。他用字母作為基本代碼,每個字母各對應於一個數字(A=1;B=2;C=3…)。以巴哈的名字BACH為例,B=2、A=1、C=3、H=8。把四個數字相加,得到十四;倒過來,則是四一。十四和四一這兩個數字反覆在他的作品中出現:小節數、樂句的音符數等等,他把音樂簽名藏在作品的關鍵處。或許這是他尋求安全感的怪異方式,就像有人用開關電燈、數數字或不自主抽動來求心安的道理一樣。

  十二歲時,巴哈就會趁家人都睡著之後,溜到樓下偷拿出樂譜(他那豬頭哥哥不讓他看),抄完之後再小心放回原處;然後睡個幾小時,因為六點鐘就要起床,準備上學。這件事他做了差不多半年,直到他把所有能研讀的樂譜都徹底吸收為止。

  他熱愛和聲,如果覺得手指不夠,還會用嘴巴咬住一根棒子,在鍵盤壓出更多的音,滿足他想要的。

  這些事情會你對巴哈這號人物有不同概念了吧。

  回到夏康舞曲。

  當他摯愛的第一任妻子去世時,巴哈寫了一首曲子以表追念之情。這是六首無伴奏小提琴組曲之一。然而,這不僅是音樂作品,它根本是座紀念亡妻的音樂大教堂,是情歌中的艾菲爾鐵塔!整首組曲之中,登峰造極的成就出現在最後一首樂曲,也就是夏康舞曲。巴哈以令人心碎的D小調,展現驚天動地的張力與強度。

  想像你心愛的人將死,你會想說的每一件事,甚至包括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事。想像你萃取了所有的話語、感覺與情緒,將之全數注入小提琴的四根弦中,濃縮成十五分鐘的精華。想像你找到一種方式,建構出我們現存之充滿愛與傷悲的整個宇宙,並用音樂的型態來呈現,動筆寫在譜紙上,把它送給這世界。這就是巴哈在做的事,做了超過一千次,每天都在做,這足以說服我,相信世界上有比我的心魔更大、更美好的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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