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世界的身體之中

發稿時間:2014/01/04
我,在世界的身體之中
我,在世界的身體之中
作者|伊芙.恩斯勒
譯者|丁凡
出版社|心靈工坊
出版日期|2013/12/12

  伊芙.恩斯勒是劇作家、作家,也是社會運動者,她推動V-DAY運動,致力於終止對女性施行暴力的全球性運動。但伊芙.恩斯勒的童年卻是一連串的憤怒與暴力,父親性侵使她與自己的身體失去連結。到剛果工作,當地婦女在恐怖苦難中展現的決心和生命力量,使她驚訝。回國不久,獲知自己罹患子宮癌,身體被切割、化療、藥物、針戳……雖然接近死亡,但她卻因此找到了與身體的連結;更因為剛果女人展現的生命力,找到了身體與世界的連結。

文章節錄

《我,在世界的身體之中》

終點,或許就從你的肝臟開始

  氣質陰鬱的西恩醫師拿起我的斷層掃描片,一時間片子變成我糟糕的成績單、髒內褲,又像是剛果的地圖,每個可能的腫瘤處都是一個礦場。他舉著片子,而我等著他從他的白袍內拿出細長的筆。

  「這裡―妳的身體。妳可以看到妳的子宮、結腸和直腸裡都有團狀組織。有些結節的陰影代表肝臟裡也有些東西。」

  我說:「東西?」我的肝臟裡會有什麼東西?湯匙?撲克牌籌碼?鸚哥?我的肝臟裡會有什麼東西?

  「有點狀組織,可能是囊腫,肝臟有時候會有囊腫。」

  噁心!我的肝臟長了囊腫。

  他說:「一定有長東西,但是除非我們進去檢查,否則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進去?進去我的肝臟裡?除非你進去我的肝臟裡,否則不知道我是否得了肝癌?我說:「如果你找到了東西,會怎麼做?」

  醫師說:「找到之前,我們不確定會做什麼。」

  這是壞消息,最壞的消息了,這是我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天,這一天我被告知我即將死亡。我的心在狂跳,我知道肝臟,就是肝臟,我曾經酗酒,我跟一個不斷戒酒的人同居,而他離肝硬化已經不遠了。我懂得肝臟,一旦肝臟完蛋,整個故事就結束了,一個沒有肝臟的人無法存活,但是我的肝臟已經痊癒了,我幾乎在三十四年前就已經戒了酒,而在二十年前也戒了菸。我是個素食者,還是個社會運動者,我常常表達我的情緒,而且我有大量的性行為,我舉重,我到哪裡都走路,可是我的肝臟裡有東西。天啊,它在我的肝臟裡。

  之後我沉靜了下來,就像以前爸爸準備要毆打我的時候,我心裡出現的那種沉靜。我很沉靜,我不慌張,我要死了,這是終點的開始。我終於了解了這一年來我的感覺不是憂鬱,不,我不憂鬱,但我有個奇怪、清楚的不祥預感,就是我要死了,這個感覺很強烈,我一直提到死亡,讓自己學習接受。我說:「如果我死在這次的旅途中也沒關係,我已經過了一個很棒的人生。」

  正因為我經常這麼說,所以兒子向他的心理諮商師說他很擔心,他希望我好好活著,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我不要再將不久於世的話掛在嘴邊。心理諮商師跟他說了些什麼我受到創傷、憂鬱、在戰地工作的過勞等原因。但是我知道,這一年來我可以感覺到身體裡的死亡,我不慌張,甚至不為自己難過,完全沒有,我過了很精彩的一生。這完全是我想要的人生,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到過世界各地,我深深的愛著我的兒子、孫子,以及我的朋友們,他們也愛我。我寫的劇本對某些人有深刻的意義,我幫助女人──我認為我的確有幫助到她們。

  我們離開診間後,我聽到自己冷靜的跟朋友兼助理、親密愛人兼經理的吐司說:「我明天要去剛果。要讓媽媽西知道我要到了。」

  吐司看著我,彷彿我瘋了一般:「妳說啥?」

  我說:「我要去剛果。你聽到醫師說的,也看到掃描了,我的肝裡有癌,肝癌就等於宣布死亡。我要見到那些女人,我要去剛果和她們在一起,我在那邊會死得很快樂。」

  他說:「妳不能去剛果,明早就要動手術了,妳必須留在這裡,他們要幫妳動手術。」

  我說:「我要去。」

  他說:「妳不能。」

  「我要去。」

  「不,妳不能。」

  感覺上我們似乎在對彼此吼叫,但我不確定究竟有沒有(吐司和我在一起八年了,從來沒有對彼此大吼過),我們好像在摔角,但我想我們並沒有。

  「我要!我要!我要死在剛果。為了喜悅之城,我必須在那邊。我答應了,我得信守承諾。」

  他說:「他們沒有確定肝臟裡有癌症,只說看到『點點』。」

  「『點點』是委婉的說法,吐司,他們說不出『腫瘤』。他們不能說:『我們在妳的肝臟裡看到大塊的癌症腫瘤。』所以他們只好說『點點』。這真是個愚蠢的字,『點點』。他們為什麼不能直接說出口呢?他們為什麼不能告訴我真相?我需要真相。」

  我們跌跌撞撞的(不確定是跌跌撞撞)走進這個癌症城市的癌症中心的長廊,看到兩張病歪歪的椅子,我們坐下,無法控制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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