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發稿時間:2014/07/12
重生
重生
作者|派特‧巴克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4/05/23

  英國女作家派特‧巴克被譽為「最了解戰爭的女人」,代表作《重生》為西方帶來全新的語言與思維去理解戰爭所帶來的創傷與震撼,故事描寫一戰因政治失策和政客麻木成了永無止境的消耗而無法結束,戰功彪炳的詩人宣言反戰卻被送進精神病院,知名的心理學家瑞佛斯卻一直將精神病院中瀕臨崩潰的士兵送回戰場……整個世界因戰爭而受創,但復原的過程卻更加的痛苦,人們要如何重拾勇氣走向「重生」之路?

文章節錄

《重生:三部曲之一》

第一章

拒絕再戰

[一名軍人的宣言]

  本人謹此違抗軍威,因為本人相信,有權停戰的主事者刻意拖長這場戰爭。

  我是現役軍人,深信此舉是代表全體士官兵發聲。我相信,在我入伍參戰時,這場戰爭是防衛之戰﹑解放之戰,如今戰事的本質竟流於侵略與征服。我相信,軍方應明確界定吾人參戰的宗旨,不得說改就改。宗旨確立之後,激發將士之凱旋目標勢必能靠協商來達成。

  我見識過也忍受過士官兵歷經的傷痛,再也不願同流合污,不願延長沙場上的磨難,因為我相信此戰之目的邪惡無天理。

  我反對的不是戰爭的行為,而是抗議政治失策與政客的虛言假意,日日因而戰死的士兵不知凡幾。

  在此謹代表苦海中的士兵,嚴正抗議當局者欺瞞士兵的惡行。偏安後方的多數人已麻木不仁,渾噩不知前線苦痛延續不休,智能亦不足以感同身受。我相信,我或能略盡心力,破除這份麻木自滿的心態。

                    S﹒薩松

                    一九一七年七月

  布萊斯等瑞佛斯讀完,才又開口。「S是西弗里(Siegfried)的縮寫,想必是他覺得省略比較好。」

  「我相信他的想法正確。」瑞佛斯將宣言摺好,以指尖撫弄著邊緣。「這麼說,他們準備把他送來這裡?」

  布萊斯微笑。「不只吧。他們的用意更明確。他們想把他丟給[你]。」

  瑞佛斯站起來,走向窗口。今天的天氣晴朗,許多病患在醫院的院子裡觀看網球賽。他聽見球拍「啪﹑啪」的擊球聲,也聽見球正中球網時引發的惋惜聲。「我猜他是──『彈震症』(shell shock)病人?」

  「根據醫評會的說法是。」

  「我只認為,碰到這種狀況,開一份神經衰弱症的診斷也許正中其下懷。」他舉起宣言。

  「朗登上校是委員長,[他]倒覺得一定是彈震症。」

  「朗登不相信世上有彈震症這種病。」

  布萊斯聳聳肩。「或許薩松只是在講瘋顛話。」

  「我瞭解朗登的想法。他會說,『老弟,不就是鬱悶嘛。』」瑞佛斯走回來,坐回自己的椅子。「聽他講話,他不像有譫語的症狀吧,有嗎?」

  布萊斯謹慎地說,「他的精神狀態重要嗎?進這裡,總比坐牢好吧?」

  「對[他]來說,或許比較好。對醫院呢?如果親愛的軍醫處長發現,本院不但收懦夫﹑避責者﹑閃兵﹑身心淪喪者,還私藏『良心逃兵』,他會有什麼感想,難以想像吧?到時候,我們只盼事情不要鬧大。」

  「免不了的。下星期,下議院打算宣讀這份宣言。」

  「由誰宣讀?」

  「李斯—史密斯。」

  瑞佛斯甩甩手,表示輕視。

  「唉,我知道。不過,照樣能上報。」

  「而且大臣會說,念在薩松先生嚴重精神崩潰,不需為個人言行負責,因此不予懲處。假如是我,我倒寧可坐牢。」

  「他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你肯收他嗎?」

  「你是說,[我]有選擇的餘地?」

  「對,考量到你的工作量。」

  瑞佛斯摘下眼鏡,一手揉眼。「他們沒忘記把檔案送來吧?」

  薩松從車廂窗戶探頭向外看,仍抱著一線希望,以為會看見羅伯特‧葛雷夫斯,見他比平常更儀容不整,從月臺直奔而來。但火車尾的車門已陸續關閉,月臺依然空盪盪。

  汽笛響起。薩松霎時看見一列列的弟兄,灰頭土臉,喃喃自語,登梯面對槍砲。他眨眼眨掉這幅情景。

  火車開始動了。葛雷夫斯來不及了。薩松拉開車廂門,心想,本囚犯不需押解,自行上車。

  由於他提早一小時到車站,他買到靠窗的位子。車上人潮擁擠,他開始穿梭前進。一位年邁的牧師﹑兩位似乎藉著戰事賺飽荷包的中年人﹑看似一同出遠門的少女與老婦。火車蹦了一下,全車乘客上下左右搖晃。薩松沒站穩,險些跌進牧師的大腿。他低聲道歉坐下。欽慕的眼光,不只來自女人。薩松轉頭望向窗外,拱背抵擋所有人。

  利物浦貧民窟的煙囪冒著煙,他假裝看著,片刻之後閉上眼皮。他需要補眠,葛雷夫斯的面容卻在腦海浮現,一如上週日。事隔將近一星期了,地點是轉乘旅館的會客室,當時葛雷夫斯的白皙臉皮抽動著。

  他抬頭,發現門內站著身穿卡其制服的人形,頓時以為又是幻覺在作祟。

  「羅伯特,[你]來這裡做什麼?」他一躍而起,奔向會客室的另一邊。「你來了,謝天謝地。」

  「我通過體檢了。」

  「羅伯特,[唉] 。」

  「突然接到[這個],我又能怎樣?」葛雷夫斯從制服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連簡介信也不附一張,太失禮了吧。」

  「我附上了啊。」

  「你沒有,薩。你只寄這張給我。起碼先找我談一談,不行嗎?」

  「我的想法是,寫信通知就好。」

  兩人在一張小桌前坐下,面對面。冷冽的北國日光從高窗外照入,洗掉葛雷夫斯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

  「薩,這件事,你非歇手不可。」

  「歇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我肯輕易投降?」

  「你已經發表過抗議聲明了,不是嗎?我贊同宣言裡的每一個字。可是,既然你已經表達了意見,沒必要捨身當烈士吧。」

  「引人注目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強迫軍方審判我。」

  「軍方才不肯。」

  「怎麼不肯?一定會。堅持下去,遲早會。」

  「你的狀況不適合接受軍法審判。」葛雷夫斯緊緊握拳。「假如羅素在這裡,我保證一槍斃了他。」

  「是我提出來的點子。」

  「少來了。即使是你的點子,你認為誰能理解?大家只會說,你是臨陣脫逃。」

  「羅伯特啊,對這場戰爭,你的想法和我一致,而你[袖手……旁觀]。你決定袖手旁觀,行,可是我不准你訓我[臨陣脫逃]。我這輩子做過的一切,就以這件事最難。」

  如今,搭上了前往奎葛洛卡軍醫院的這班火車,他仍覺得此事是今生最困難的抉擇。他移動坐姿,嘆息一聲,瞭望風吹彎腰的小麥田。他記得麥穀搖曳的銀鈴音,記得麥桿反光熠熠。他巴不得拋開所有顧忌,投奔麥田,脫離空氣不流通的車廂,拋棄這身緊得發癢的制服。

  上星期日,他與葛雷夫斯搭火車前往濱海小鎮福母比,在沙灘上走一整個下午,漫無目標。沉冷若冬的太陽拉出冗長的背影,揣摩著﹑誇大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薩,他們才不肯[放任]你當烈士。你當初應該接受醫評會審核。」

  同樣的討論已重複多次。可能已說過三遍的薩松又說,「如果我撐得夠久,他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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