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器

發稿時間:2014/08/23
花之器
花之器
作者|陳淑瑤
出版社|印刻出版
出版日期|2014/06/09

  生活的驚喜常源自無心的發現,《花之器》是一冊以時光種出的青翠散文小品,如一株長在城市陽台上,根卻深深抓著泥土的小野菊,透著鐵窗迎風搖曳,爽朗吸吮著陽光和雨水,每一段都漾著慧黠的氣味,鮮嫩多汁,那是冬陽拂進被胎小洞的欣悅、阿嬤熬煮花生糖的思念,或是一陣風襲來,地上落葉捲起竟跳回枝頭,原來是一群麻雀的誤認!……她撿拾遺落於記憶裡的人情與風景、迷濛與諧趣,如串串風鈴,迴盪在心頭,輕輕、輕輕地。

文章節錄

《花之器》

花之器

  那個膚色像糖炒栗子的老人說他從平溪來,手上掛著好幾隻自己做的竹簍,臉上迷惘的表情深得好似從未進過城。我跟他買了一隻竹簍,不用挑,全都編得像三顆豆仁的花生,路人看我拿在手上,問,你買這個做什麼,接著就是笑,要去捉鳥啊!我說不是啦!可以放花啊!他們根本就不聽。

  回家我把它看了一看,試著掛在牆上,然後就推到陽台冷氣台的角落去了。落地門邊門簾鉤子上的簍子雅致多了,不用藤條,纖細竹籤交纏藤絲,織得稀疏輕盈,一隻耳朵勾著,斜斜欠身在牆壁上。漏斗狀的簍口一根根揚起的竹籤未作修飾,往下收束出腰身,放常春藤之類的藤蔓小物,彷彿旗袍裡溢出的濃綠織錦,或者滿滿一簍口的細葉翠耳,像支抹茶甜筒。倒立可以平站,豐滿的胸口成了裙撐。

  再渲染下去,只會讓人覺得,既然如此,再添一隻竹簍不就是取其東施的對照。買它,或許是對那趟金馬崙之旅的追憶吧。同行的陳家姊弟看我買竹簍,笑我要去捕魚,他們有俗語「豬籠入水,有進無出」,也用來形容把錢都存起來的小器鬼。記得有一回我們一起逛街,他們看我當真在看那些易碎的陶瓷器,戲稱改天他們要是來台灣,便要挑一擔花盆來給我。馬來西亞的花園花市所販售的花盆顏色灰濁質感粗劣,太中國味,但水盤很可愛,像有堅果顆粒的煎餅,大大小小一隻一隻像買給花盆的鞋。

  姊弟倆策畫這趟旅行回報半年前來台旅遊時我們的招待,一行人摸黑揮著濃霧上山,保持距離緊跟著路上唯一的車,走了好久發覺車後面載著的不只幾隻桶,還有一個人,心裡好毛。次日向晚雨後天青,我們旋著山路上升,一遍遍失而復見,詩句暮色裡的五彩長虹。入夜後發現山上也有「Secret Recipe」,興高采烈點了一桌子蛋糕,結帳時才察覺看錯海報刷錯卡,什麼優惠都沒有。我們一路購物,從鹹魚買到玉米,東西塞到後車廂一開就像土石流傾洩下來,我還不要不緊的買了一盆「歐吉花(Orchid)」,每次調整位置重新上路,就會看見它像落難的主子被拱在僕役堆中,蒼茫的幸福啊。

  陽台上最特別的一個跟花有關的東西是父親給的,我想並非知道我在種花才準備這個禮物,而是因為我在寫作。他臉上微帶著詭怪的笑領著我往後院走,妹妹急跟著來,一看到它,好似她早料到會有好東西,直嚷著她也要。住在澎湖也會希罕?兩扇貝頁還相連的一隻大貝殼。當下我有點想笑,笑他們鄉下人,什麼寶咧!父親把它高高擺在後院的圍牆上,隱在礁石外露的荒屋和銀合歡綠幕之間,它那蒼老遺世的沉睡叫人不忍打擾。我甚至忘記他告訴我它是怎麼來的,不會是他撿來的,家前面的小海生不出這種大貝殼,至於它的種類和希罕性則完全沒概念,自然無法將它視若珍寶。

  大若手掌的貝頁,凹槽蒼白光滑,可拿來栽培小花草,或者日復一日在西餐廳裡盛放果凍布丁,兩種用途都嫌矯揉做作,帶回台北暫時擱在空陶盆裡,盆裡來了新房客,它被推擠著直立起來,若房客太嬌小,它就鋪在底下墊腳。兩扇貝頁終究是分散了,盡可能將它們排齊靠攏,才發覺這不是一隻蝴蝶化石嗎,自然是歷盡滄桑那一面向外向上,那上頭猶有幾抹淡紫,層層朵朵的波紋好似凝固的裙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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