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隱藏的中國

發稿時間:2015/06/13
被隱藏的中國
被隱藏的中國
作者|大衛.艾默
譯者|吳潤璿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15/06/01

  從新疆到西藏,從雲南到滿洲,中國的少數民族存在於遠離漢人核心區域幾千公里之外的地形極端之處。他們的護照上是中國公民,但他們與鄰近邊境國家的民族關聯,在種族、信仰和語言上反而比漢人更密切。本書作者大衛.艾默藉由多次深入的中國邊疆旅行,從中檢視漢族與維族、藏族、西南與東北少數民族間存在的差異、自我認同、以及從古至今難解的「華夷」心結,新書中探究了中國令人不安的邊疆與民族問題;透過他的經歷,引領我們「發現」因政治箝制和文化偏見而被隱藏的另一個「中國」。

文章節錄

《被隱藏的中國:從新疆、西藏、雲南到滿洲的奇異旅程》

Chapter 01 「維吾爾人有如熊貓」‘Uighurs Are Like Pandas’

  我的朋友比利過去總是樂於解釋,為何維吾爾人把漢人視為入侵者。他是這麼告訴我的:「我們與中國人絲毫沒有關聯。我們外表看起來不像中國人,也不操持相同的語言,甚至連食物也不相同。且我們是穆斯林,信仰阿拉。中國人只相信『錢』而已。」我很難不認同他這樣的說法。比利有著濃厚的頭髮、一雙大眼以及堅挺的鼻子,沒有人會把像他這樣的維吾爾人視為同樣居住在這個國家內的漢族公民。

  在我抵達烏魯木齊不久之後,站在市中心一間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外等著比利──他一如往常遲到了。要和維吾爾人約碰面時間,通常還得包含閒晃打混的時間,因為他們的時間說法與漢人大不相同。比利手錶上的時間是非中國官方的「新疆時間」,比官方北京時間晚兩個小時──這不單意味著維吾爾人輕蔑中國人,在實務上也是如此。北京堅持全中國都使用單一時區,試圖聲稱主控著所有的邊境地區。然而新疆首府烏魯木齊距離首都北京有三千公里之遙,當北京已經晚上九點,烏魯木齊的天還亮著;而早上八點北京天亮時,烏魯木齊還是黑夜。

  百貨公司的員工們在門口有如軍人般地排行成列,主管對著他們大聲喊話並下達指示。這樣的景況在中國境內,不論是工廠、髮廊或是餐廳,都屢見不鮮。例行性操練其實與改善效率或是客戶服務之間並沒有多大的關係,這表示當地保留著北京與上海都會區之外的某種模糊概念──也就是,再次證明中國人在他們任何崗位上,對於儒家倫常的熱誠投入。

  烏魯木齊商店的員工絕大多數是由漢族少女或是二十來歲出頭的年輕女子所包辦,這表示維吾爾人身處社會階層中的底層。烏魯木齊是新疆的首府,其中九百六十萬的維吾爾人是人口最多的單一民族,近年來因漢人移民大量湧入,以至於維吾爾人現在只占首府百分之十的人口數。

  早在一八八四年新疆建省之前,中國境內人口倍數孳生而致耕地短缺,因此加速了漢人小規模移民至新疆(註:一八八四年(光緒十年)清政府頒發上諭設立新疆省,任命劉錦棠為甘肅新疆巡撫,魏光燾為新疆布政使。)。在建省之前的兩千五百年中,部分的領土偶有歸屬於中華帝國治下時,然而,僅有清乾隆時期能夠牢牢掌控住構成新疆大部區域的準噶爾(Dzungaria,北疆)與塔里木盆地(Tarim,南疆)。

  ……

  在直到清朝入主新疆之前,此處一直有著不同的名稱。漢族首先稱它為「西域」,字面上即是「西方之區域」,而後稱為「回疆」或是「回部」。對於西方人而言,則是「中國突厥斯坦」(Chinese Turkestan),是認同其原住民之本源是來自於極為遙遠、而現今稱為土耳其以及俄羅斯的高加索地區(Caucasus)。乾燥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把遠在銅器時代就已遷入新疆的先民遺體給保留下來,這些木乃伊都有著歐洲人種的特徵:紅髮或棕髮,以及淺色的眼珠。

  而其後人就是現今早已與波斯人還有其他中亞民族通婚的維吾爾人。新疆是至少十四個不同少數民族的家園,包括了哈薩克人、吉爾吉斯人、蒙古人、俄羅斯人、塔吉克人、韃靼人以及烏茲別克人──然而,僅有維吾爾人把此地視為自身的故鄉。對他們而言,「新疆」是漢人強行加上的名稱;那些為數不詳、意欲爭取獨立者,稱其為「東突厥斯坦」(East Turkestan)。

──

  當比利終於現身時,他看起來一如往昔,總是笑容常在,個頭瘦小,有個狹窄的臉龐,頭頂著雜亂的黑髮,下巴還蓄著淩亂的山羊鬍,身上穿著他眾多山寨版「切爾西足球隊」球衣的其中一件,他是該球會的死忠球迷。他對英國足球的熱愛也是我們能夠成為好友的理由之一(儘管我支持的球隊是同樣身處倫敦的敵對陣營)。

  他喜歡穿著西式的服裝,這也意味著他不戴維吾爾族花帽(doppa),那是維吾爾族成年男性的標準配件、有四個角的方型帽子。他還取了英文名字,更展現出他深愛西方事物的另一個表徵。許多漢人都會取另外一個英文名字,尤其是那些在大城市中工作、或是長期與外國人接觸者更是如此;不過,鮮有維吾爾人會這樣做。對我而言,比利的本名就跟眾多的維吾爾人一樣,有極多的「X」發音,而很難把它給讀對。用「比利」稱呼他,既簡單也不會出錯。

  我們搭上計程車前往市內最大維吾爾人社區的主要幹道,延安路。那裡的維族人口眾多,卻只能集中擠在首府中的一塊區域之內。對我而言,這是相當愚蠢可笑的事。不過,漢人與維吾爾人還是盡可能地避免比鄰而居。大量漢人新移民的湧入,迫使維吾爾人把大半的烏魯木齊出讓給他們。如今維族人在烏魯木齊的唯一特權,就只是市中心人民廣場周遭的商店看板上,還能同時印著中文和阿拉伯文了。

  雖然齋戒月(Ramadan)才剛剛開始,不過我們在維吾爾人的露天攤位上,大快朵頤享用在地食材。

  當比利一面點餐選擇抓飯(polo,是種米混著羊肉,整個中亞地區的主食)、卡博串(Kebab)、剛烤好的饢(naan,維吾爾人每餐必吃)、以及加糖的優格,一面說著:「這裡其他人對齋戒月是很慎重的,他們相當虔誠。」

  在宗教信仰這方面,維吾爾人比起他們的鄰居巴基斯坦人和阿富汗人是較為鬆散的。部分緣由是因為伊斯蘭信仰很晚才進入新疆,在第十世紀之前,當地人大多都是佛教徒,耗費了好幾個世紀的時間才全都轉為穆斯林。不過,縱使是在烏魯木齊,大多數的維族婦女還是包著頭巾,穿著長裙或是長褲;而且市內的清真寺人潮總是絡繹不絕。

  北京方面總是把維吾爾人還有西藏人,視為中國境內最為頑強難馴的少數民族,他們認為核心原因就是宗教。維吾爾人自始至終都偏愛自己的語言、拒絕和漢族人同化,藐視中華文化還有普通話;維吾爾語和烏茲別克語十分相近,同時與哈薩克語、吉爾吉斯語類似,其音樂和風俗也是傳承自中亞地區。

  可是,正是他們嚴守伊斯蘭信仰才使得漢族人倍感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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