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文學地圖

發稿時間:2015/07/04
府城文學地圖
府城文學地圖
作者|策劃/林皇德、作者/臺南一中105級科學班
出版社|遠流出版
出版日期|2015/05/01

  認識一座城市,最好的導覽員就是作家。跟著許丙丁的腳步,它是神靈與人群共存的魔幻寫實;跟著楊逵的腳步,它是帶著批判色彩的現實主義…《府城文學地圖》兩冊分「舊城區」與「大臺南區」,共引介沈光文、楊逵、吳新榮、陳秀喜、阿盛、蔡素芬、許丙丁、楊熾昌、葉石濤、許達然、李安等11位作家,從他們的生平與著作歸結成11條踏查路線。每一條路線都是文學、生命與土地的交集。 

文章節錄

《府城文學地圖 1:舊城區》 

臺南秀才細述眾神百相:許丙丁《小封神》說臺灣神

參與一場眾神的狂歡會

  轉進赤崁樓旁邊的小巷,人潮依舊洶湧,慕名而來的旅客在小吃店前圍聚著,有的拿出專業的單眼相機拍照,有的低頭滑手機打卡,排隊的人們熱烈地談論著旅程上新奇的發現。在他們的眼裡,世界是一幅五光十色的抽象畫,紅、青、黑、黃、藍的豔麗油彩星羅棋布,佔據了全幅畫布,一點空隙也未曾留下,猶如大城市鬧區夜色裡的霓虹。

  再往前走一點,接近小巷的末端,人潮漸漸稀疏,喧囂一下子被拋在身後,成了遙遠山谷間的回聲。跟前,一座小廟悄悄來到了視野之中,青紅相間的屋頂有雙龍蟠踞,屋脊兩端是華美的魚吐水,一旁小小的石柱兀立,刻寫著「開基靈祐宮」。

  一九三一年裡的某一天,開基靈祐宮前眾聲嘈雜,一位婦女率領了一群姐妹前來,莫名呼喊著要看魁星爺被吊的情景,一時眾人議論紛紛,心裡充滿好奇,一邊張望,一邊期待著難得一見的奇景乍現眼前。

  原來,他們都是看了許丙丁在《三六九小報》上連載的〈小封神〉,以為魁星被小上帝擒來靈祐宮前,準備逼問他拿走的五百元下落何在。

  奇異的新聞,在這府城臺南,卻未必是全然的荒誕不經。因為臺南正是一個眾神喧囂的世界,神明並未遠離人間,而是與庶民緊密結合。人潮匯流的市集、商圈、小吃,都依附著廟宇而存在,都在神明的注視之下開展。神靈的領域與人民的生活交錯疊合,譜寫著魔幻而寫實的篇章。許丙丁的《小封神》為我們描繪了一個人神合一的天地,這或許不是神話傳說,而是府城生活的真實。

  跨過民族路,來到另一條小巷,這裡有著葫蘆巷、算命街的別稱,一邊是林立的算命館和住家,另一邊則是知名的兩座大廟:天后宮和祀典武廟。府城的傳奇總在這縱橫交錯的巷弄間流傳著,如同大江大河的支流細水,在肥沃的土地上密密交織。

  百年前,天后宮旁講古潭仔迷人的說書,吸引著許丙丁小小的心靈。大紅色的廟牆邊,就是說書的場所,這裡連遮陽篷都沒有,有的只是幾張破舊的木凳、渴望的聽眾。說書的潭仔年過五十,身材削瘦。老花眼鏡後,一雙小小的眼睛靈活轉動,勾動人們的注意力;一頂破帽子,就是他的金字招牌。小小的木桌後,僅僅一個人、一張嘴、一雙手,卻彷彿劈開了遙遠的宇宙鴻蒙,帶著人們一同敲響了未知世界的大門。

  許丙丁回憶潭仔說書的情景:

  當他說《濟公傳》,說到「那濟公口中唸唸有詞,喝聲疾……」的時候,他馬上站起來,表達濟公的情態,將自己所戴的破帽子擲出,繞座跳行;恰巧他的骨骼面貌又和濟公的神態一樣,演得有聲有色,使行人側耳駐足,百聽不厭。

  夜色初臨,巷弄也顯得幽微,說書人遠古的餘音在微風中似乎變得更加悠然。出了小巷,沿著民權路直走,跨過海安路,穿過接官亭石坊,就是風神廟。華燈初上,在國際知名的照明設計師周鍊的巧手改造下,樸拙而斑駁的古廟剎時成了寶盒裡初綻的夜明之珠。

  就在此地,李天王請來魯班打造封神廟,眾神會聚,論功行賞。一時廟宇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展開了一場華麗的派對。熱鬧過後,眾神各自歸位,人世一如散去的筵席,回復平常。風神廟裡,諸神端坐,雷公、電母分立兩旁,似乎是剛從天際執勤歸來,還帶著一絲疲累,微微喘著氣。

  賈西亞.馬奎斯小時候跟外婆住在一起,在那個大宅院裡,還住著許多幽靈。窗外有鬼魂在吹口哨,屋內某個角落裡,死去的姨婆還待在那裡。在外婆眼中,這個房子十分擁擠,幾代以來的幽靈仍流連不去,但她並不恐懼,而是極其自然地和他們一同生活著。這樣的環境,誕生了賈西亞.馬奎斯筆下的魔幻寫實。

  老臺南眼中的府城,也是如此熱鬧而擁擠。那些神明其實並不遙遠,每天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在現實的世界裡,老臺南永遠為身邊的神明留下了屬於他們的位置。

  或許,正是這樣的府城,誕生了許丙丁的《小封神》。他從各地的鬼神典故裡取材,透過才華洋溢的腦海想像,編織出一則則大神小神互相傾軋的幽默故事;在嬉笑中對民間傳說賦予了新的、詼諧的人格,在劇情發展互動中寄託了對臺灣庶民文化的觀察與批判。

  在《小封神》裡,我們共同參與了一場眾神的狂歡會。這些神明來自於隔壁的小廟,來自於生活的風俗,與我們有著相同的心跳、相同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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