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

發稿時間:2015/09/05
康熙
康熙
作者|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
譯者|溫洽溢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5/07/31

  以研究中國近現代史聞名國際的漢學大師史景遷,他寫康熙,不採線性的論述規則,大膽重構了他的內心世界,僅管如此,《康熙》處理的史料仍嚴謹有憑據,深入揣摩康熙的人格特質,呈現出這位皇帝人性化與生活化的一面,將康熙輪廓勾勒得更為清晰。

文章節錄

《康熙:重構一位中國皇帝的內心世界》

第五章 阿哥

  朕常對諸皇子說:「春夏之時,孩童戲耍在院中無妨,毋使坐在廊下。」

  朕常告誡諸皇子,切勿如無賴小人,動輒惡言相向,宜把持喜怒之氣。少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壯時血氣方剛,戒之在鬥。朕後宮只三百人,未近使之宮女, 年近三十者即出,由其父母令婚配。汝眾阿哥宜效法朕行,切勿浪擲金錢於女子脂粉,並節用宮中氈毯等物。勿羨千金衣裘──此非必需之物,且風尚捉摸不定:朕少時貴人所尚者唯貂,續有狐皮、天馬(即銀鼠)之類。朕之駙馬耿聚忠著一銀鼠皮褂,眾人皆環視以為奇,而今銀鼠能值幾何?

  朕亦常語之諸皇子:「生日為載誕昌期。」

  朕幼年習射,眾人皆稱曰善射,唯獨一耆舊教射師傅不虛意奉承,不為苟同。正因彼嚴格傳授,朕方能騎射精熟。故朕日率諸皇子及近侍侍衛人等,於花園射鵠演練。朕又訓誡彼等,我朝舊典斷不可失,服、食、器、用,應承我朝古制,不可隨昔金、元二代君主,因久居漢地,漸入漢俗。故朕倡言,彼等應快意於無垠天地之間,斷不可如漢人自作聰明,閉鎖於狹隘之室。

  朕諭之諸皇子,為學之功有三等:汲汲然者上也,悠悠然者次也,懵懵然者又其次也。而懵懵者非不向學,唯心未達也,誘而達之。惟悠悠者最為害道,因循苟且,一曝十寒,以至皓首沒世。故朕寧彼等為學循循而入,漸漸消化,不可躐等而進。

  自孩提以至十餘歲,此數年間,渾然天理知識未判。一習學業,則有近硃近墨之分;及至成人,士農工商各隨其習。故凡人應令天性、學業、習氣,各安其分,斷無終南捷徑之理。

  教子若溺恤過甚,反而害之。嬌養長大成人,若非痴獃無知,即任性狂惡。看來教子必自幼嚴飭之為上。

  朕之諸皇子多令人視養。大阿哥胤禔養於內務府總管噶祿處;三阿哥胤祉養於內大臣綽爾濟處;五阿哥胤祺養於孝惠皇太后宮中。二阿哥胤礽,乃孝誠仁皇后所生之獨子,兩歲時冊立為皇太子,由朕親養於東宮。胤礽四歲時出痘痊癒,朕心欣悅,遣官致祭圜丘、方澤、太廟、社稷,重賞醫官甄國鼐。朕,一國之君,喣嫗撫育胤礽。胤礽幼時,朕親教以讀書。繼令大學士張英、熊賜履教以性理諸書,又令老成翰林官隨從,朝夕教誨,胤礽不可謂不知義理矣。胤礽善讀書,工騎射;師從翁叔元修讀《尚書》,觀賞王原祁作山水畫。朕躬親調教胤礽治國方略,父子倆共同商議內亂對應之策,朕親征噶爾丹時,亦著胤礽代理朝政。

  然戰事方歇、班師回京時,朕聞悉膳房人花喇、額楚,與名叫德住之孩童,及茶房人雅頭,私在皇太子處行走,甚屬悖亂。朕著將花喇、德住、雅頭處死,將額楚交與伊父圈禁家中。其餘諸皇子亦為朕惹事生非。敏妃喪未滿百日,誠郡王胤祉未請旨即行剃頭,殊屬無禮,朕著將革去親王爵。康熙二十九年出兵征討噶爾丹時,大阿哥胤禔聽信讒言,與朕之皇兄撫遠大將軍、和碩裕親王福全不相和協,須下令著撤回京。四阿哥胤禛幼年時喜怒不定,朕躬亦親撫育,但彼等行止,皆不若胤礽那般恣行乖戾,無所不至,令朕赧於啟齒。胤礽遣人邀截外藩入貢之人,將進貢之馬匹,任意攘取,以致蒙古俱不心服;其人賦性奢侈,著伊乳母之夫凌普為內務府總管,俾伊便於取用;朕及諸阿哥生病時,伊毫無憂慮友愛之意;更可議者,伊每夜逼近御帳,割縫窺視。

  康熙四十一年,胤礽患病,駐蹕德州行宮,朕召其舅索額圖前去奉侍。然索額圖不但狂妄拔扈,乘馬至皇太子行宮中門方下,眾人無不聳懼;朕還耳聞索額圖高談殺人等暴戾之事。故朕於康熙四十二年,據索額圖家僕之告發,將索額圖鎖拏圈禁,並告領侍衛內大臣等:「果至可殺之時,索額圖能殺人,或被殺,俱未可料。雖口稱殺人,被殺者誰乎?」朕忖思,朕若不先發制人,索額圖必先下手。故朕差人至索額圖宅抄搜,查得書函甚多,嗣後將索額圖處死。

  朕始疑慮胤礽密謀為索額圖之死復仇。朕難測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且胤礽生而剋母,諸事豪奢,難以饜足,且迭干預政事。

  康熙四十四年,朕聽聞蘇州有不肖之徒鬻賣孩童。朕先打探宮內可否如此行者, 並諭王鴻緒細細打聽是否有這等事,並密奏朕知悉。王鴻緒密查後奏報,江南確有多起鬻賣孩童之事。有人鬻賣於當地官員、商賈,或商賈親友;有人則船運京城, 由各處中人販賣。朕之侍衛五哥,以七十兩至四百五十兩不等之價,向范姓之人買三名女子。另,侍衛邁子、廣善庫郎中德成格亦買女子數名。

  此等買賣或係合法,然范溥一案則另當別論。范溥身負公務,持有御箭,遂假以御箭,帶領娼妓於京城行走,攀交侍衛、王公。范溥甚至濫權徇私,脅迫地方官員,坐視其強買良家之子。范溥以白銀五百兩,強買趙朗玉家人之子。其子並非戲子,然范溥經蘇州督糧同知姜弘緒出票,遂強要去。其母向知縣伸冤,知縣反判其母誣告,將之下獄治罪。其訴狀石沉大海。范溥強買平人子女,皆託御前人員之名, 其子女下落總不可問。姜弘緒所出之票上,女稱「玉蛹」、男稱「小手」。

  王鴻緒還奏報康熙四十六年朝廷官員抵虎丘之時,范溥向伊程姓親戚云:「有漢大臣說我不好,我不去送駕罷。」此程姓親戚云:「是太監與你的信嗎?」范溥云:「不是太監,是御前第一等人與我的信。」朕問王鴻緒:「此第一等人是誰?」於是王鴻緒又問此程姓親戚,其所言「第一等人」為親近侍衛,還是更上一層之人。此程姓親戚畏懼異常,不敢說出其人名。朕雖不知此第一等人是誰,但可確定絕非侍衛馬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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