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幕上的新台灣

發稿時間:2015/12/12
銀幕上的新台灣
銀幕上的新台灣
作者|野島剛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日期|2015/11/03

  熱衷東亞歷史文化與電影的日本作家野島剛,在看過一百多部台灣本土國片後,透過電影觀察台灣社會,以跨文化的比較性視角切入,描繪近年來隨著時代演進,台灣電影裡所呈現出的新文化面向。並收錄侯孝賢、魏德聖、齊柏林、鈕承澤、蔡明亮、陳懷恩、陳玉勳、九把刀、李烈九位台灣電影導演、製片人專訪紀錄。 

文章節錄

《銀幕上的新台灣:新世紀台灣電影中的台灣新形象》

電影裡的台日關係

  過去,台灣曾經處於日本統治之下長達半個世紀之久。近年,關於這一段歷史該如何稱呼,要怎麼表示,在台灣引起了激烈的爭論。

  具體而言,「日據」是強調日本統治的「違法性」和「非法占領」;而「日治」是著重在「日本統治」的歷史事實,屬於中立陳述的用法。然而,學校的教科書裡該採用哪一種稱呼,在社會輿論之間成為一大議題。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爭論呢?因為當台灣人思考該如何詮釋歷史時,究竟要將台灣史看成中國史的一部分?還是強調台灣有自己的歷史?這兩個不同的歷史觀攸關著日本在台灣的定位問題。

  原本在學校教科書和公文書上,「日據」和「日治」兩種說法都被使用,但是到了二○一三年,由現在的馬英九總統所領導的國民黨政權通過決議,在中央和地方機關的公文書上統一使用「日據」。在教科書的部分,則基於尊重執筆者的立場,同時接受這兩種說法併用。

  然而,「日據」一詞無疑是反映了國民黨的「中華民國」歷史觀,換言之就是把台灣視為中國史的一部分,強調透過抗日勝利,從日本手中解放了台灣。相反地,以台灣為主體的「本土派」立場而言,從荷蘭、清朝、日本和戰後撤退來台的國民黨,都是屬於外來政權。在野的民進黨內部也以本土派為主流,若是換成民進黨執政的話,可能不會出現「日據」這個字眼。

  對於台灣人是選擇了「日據」還是「日治」,我抱持尊重的態度。只是,這樣的爭論容易把問題簡化為非善即惡的二分法,在解讀日本統治台灣的歷史上,往往形成了意識形態的對立。但是,歷史本身並不單純。例如,明治政府在維新政策上成功了,並不代表就是「善」;把政權交出來的江戶幕府,也不見得是「惡」,在那個時代,芸芸眾生都是為了生活在努力,為了理想在奮鬥。以結果論來說,雖然有勝者和敗者之分,但是實際上,只有是否搭上了這波歷史潮流的區別而已。

  不管是在台灣或是在日本,包括了世界各國,其實歷史的真相除了善與惡之外,還存在著更多的灰色地帶。只是一味地以善惡來論斷的話,這是政治的手段。然而,抗拒這樣二分法,則是文化的使命。

  現在,像「日台關係」這樣容易引起政治對立的爭議話題,在台灣有位導演以這個為題材陸續拍攝了幾部電影,同時也獲得相當亮眼的票房成績,那就是魏德聖。

  魏德聖的作品往往引起台灣社會的廣泛迴響,雖然正面評價居大多數,但是也出現過嚴厲的批判,也就是「《KANO》媚日論」。

  魏德聖在很多場合極力反駁這類「媚日論」批判,他在一場對談中和另一位同為新生代導演的鈕承澤一起出席,被主持人問到「媚日論」、「賣台論」的問題時,他忿忿不平地說道:「我希望那些批判我的人能夠把電影看完再說……如果講清代的故事就變成中國的(史觀),講國民黨的故事就變成是大中國的想法,我講日據時期的故事就變成日本人的想法(史觀),那下一部片如果我真的講到荷蘭的話,那我不是『親荷又媚中』了嗎?……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我們台灣的人沒有存在感,沒有自信心。要讓自己有存在感,有自信心,就是有歷史觀。我們在做的工作是在傳遞一種歷史觀,從歷史觀裡面你來重新認識自己,重新了解自己,然後你會產生存在感,那種想要重新創造價值的一種力量就會開始出現……」

  他補充說道:「我拍的是日本人在台灣的台灣史,不是日本人在台灣的日本史……不要質疑我們的動機,我們今天如果要賣台,沒有那麼容易,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導演,我賣不了,我沒有那麼大的本錢可以賣台……」

  魏德聖在這場對談中還提到,他在電影裡描寫的主題就是衝突而已。那個時代,在二十世紀前半,台灣有日本人、漢人和原住民等族群,多元的文化匯流在一起,日本人帶入的西洋文化也在台灣生根,隨處可見文化的衝突,這是故事題材的寶庫,他只是從中挑出三個族群拍成電影而已。

台灣紀錄片的實力

  一部出色的紀錄片須要具備什麼條件呢?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就是「矛盾」。若是缺乏社會的矛盾、政治的矛盾,或是經濟的矛盾,紀錄片是無法成立的。「矛盾」本身充滿了多種意涵,其中也包括了不幸的成分,通常很少看到純粹談論幸福的紀錄片,而我所在的新聞媒體領域,性質上也和紀錄片比較相近。

  在日本,現在能夠孕育出紀錄片的「現場」並不多,並不是完全沒有,只是在根本結構的問題方面,尚未解決的矛盾已經大幅減少,即使存在著矛盾,也幾乎被討論的差不多了,很難成為新的討論話題,或吸引大眾的關心。成功的紀錄片需要製造一些衝擊,雖然日本現在的紀錄片中也有引人關注的作品,但是要拍出嶄新題材、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紀錄片是愈來愈困難。

  反觀台灣,對於拍攝紀錄片的人來說,這裡可是天堂。台灣充滿了矛盾,換言之就是題材相當豐富,台灣電影的一大特色就是每年都會推出幾部紀錄片(譯注:這裡所說的是曾經排上院線放映的長片),而且在票房表現上絲毫不輸給娛樂電影。這一點和日本大不相同,日本雖然有紀錄片的評審制度,但是以現實面來看,往往和票房成績有很大的差距。

  華人圈的人氣作家龍應台,在二○一四年接受我的訪問,那時她正好擔任文化部長一職,當時談論到她對紀錄片的願景,她期許台灣能夠成為「亞洲或華人圈拍攝紀錄片的基地」,試圖強化紀錄片產業。

  實際上,台灣有很多紀錄片兼顧了問題意識和娛樂性質,觀眾也不會因為是紀錄片就不到電影院捧場,他們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反而是很樂意自掏腰包去觀賞,在這一次國片熱潮裡,當然也包括了來勢洶洶的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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