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

發稿時間:2017/09/01
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
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
作者|余杰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17/08/02

  中研院院士余英時說,「氣類相近的余杰寫曉波,將是歷史上一個最美的故事。」本書正是余杰幾十年來觀察、思考、評論劉曉波的成果。從兩人交往的點滴、分析《零八憲章》到指出這個時代的中文世界裡,劉曉波如何作為異端思想家而存在和發聲,第一次系統完整、深刻獨到地呈現了劉曉波的生命和思想世界。

文章節錄

《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劉曉波的生命與思想世界》

愛與黑暗的故事——劉曉波的文學與人生

鐵磨鐵

  我的一本文集的名字叫《鐵磨鐵》,來自《聖經》中的話:「鐵磨鐵,磨出刃來;朋友相感,也是如此。」回顧我與劉曉波十年的友誼,「鐵磨鐵」是一個最好的比喻。

  我與劉曉波的結識,有一些頗為戲劇化的細節。

  一九九八年,在北大中文系剛上碩士班的我出版了處女作《火與冰》。一夜之間,洛陽紙貴,這本書尤其受到青年學生的喜愛,差不多每個大學生宿舍都有一本。那時,劉曉波還在獄中,那是他的第三次入獄。劉霞聽說了《火與冰》,就買一本送到獄中給曉波閱讀,希望他看到年輕一代人對八〇年代自由思想的承接並由此感到欣慰。劉曉波在八〇年代以對前輩學者和作家的激烈批評而一舉成名,被稱為「文壇黑馬」;而我在《火與冰》中亦直言不諱地評點了不少名流先賢,也被稱為新一代的「文壇黑馬」。

  然而,讓劉霞沒有想到的是,劉曉波在獄中讀了《火與冰》之後,給予的評價不是讚賞,而是否定。主要原因是我在書中對北大的一批中年教授有頗多讚譽,而這些人大都是劉曉波在八〇年代就很熟悉的同學和同儕,很多人他並不放在眼中。

  他看他們的視角,當然與我這個有幾分仰望的年輕學子不同。他據此認為我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少年人。當時,劉曉波對我的批評固然有失嚴苛,但後來事實證明,當我選擇在真理的道路上奮然前行之後,我確實與很多北大的師長漸行漸遠,而與我一起「出道」的孔慶東和摩羅更是墮落為權力的幫忙和幫兇。若不是我後來成了基督徒,若不是我後來與劉曉波成為摯友,我是不是也會墮落如斯呢?想起來也有些害怕。

  劉曉波行事為人的原則,向來是「對事不對人」。一九九九年,他第三次出獄後不久,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時,我還是一個韓寒式的、少年成名的「文化名人」,圍繞著我已產生不少爭議,但我還可以在地方媒體露面、在大學演講,我的「敏感度」尚未亮起紅燈。那一天,恰好是中國警官大學的一個學生社團請我去演講,校方專門派車來接我。為表示對我的尊重,還有兩名穿警服的老師隨行。那時,我根本不會想到,幾年以後參與對我和劉曉波的迫害的員警,有不少就是從這所大學畢業的。

  正在路上,我的手機響起來,對方結結巴巴地說:「我是,我是劉曉波!」這個電話不是向我示好,而是直率地批評我不久前在陝西電視臺的一個談話節目中的一段談話。那是關於中學教育的一場討論,我引用鄧小平的一句話説,中國的教育是失敗的。劉曉波在電話中糾正我説,鄧小平的那段話是在六四屠殺之後説的,鄧小平的意思是説,八〇年代的教育被資產階級自由化侵蝕,由此爆發了八九學運,所以鄧小平要強化官方意識型態的教育。他批評我的這種扛著紅旗反紅旗的表達方式。從此以後,我在文章和言談中不再正面引用共產黨黨魁的言論。

不過,第一次通話,就如此直言不諱地批評對方,讓我多少有些訝異。但這就是劉曉波直言不諱的風格。在車上,左右都是警官,我不便與劉曉波深談,哼哼哈哈幾句就說再見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幾個月之後。我們共同的朋友、作家廖亦武來到北京,他認為劉曉波跟我該見一面,便安排我與劉曉波在一個朋友家會面。剛見面,我還心存芥蒂,話不多,劉曉波似乎也沒有多少興致與我交談,場面一時間顯得很冷清。

  一刻鐘之後,我妻子下班趕來,她才打開了冷淡的局面,跟劉霞談得很熱絡,然後我跟劉曉波慢慢找到了一些共同的話題。之後大家一起吃飯,朋友家的阿姨來自四川,做得一手好川菜。劉曉波比我這個真正的四川人更能吃辣,我記得那天他大口吃泡椒雞雜、水煮魚,滿頭大汗,風捲殘雲。大家都吃完了,他還用湯泡了一大碗米飯接著戰鬥。我們邊吃邊談,逐漸發現彼此對許多人和事都有相似或相近的看法。

  告辭之後,我們各自搭乘出租車回家。我和妻子剛上計程車,手機就接到了劉曉波發來的一個短信:「今天很高興認識你們,今後我們多聯繫。」一句話,言簡意賅。冥冥之中,一切就已經注定。

  在此之後將近十年時間,我們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差不多每隔一兩個星期就會碰面,通常是在餐館裡一起吃飯,偶爾也到對方家中享受自己做的「私房菜」。因為遭到嚴密監控,我們一般不在電話和電郵中談重要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一邊吃飯一邊討論出來的。我們一起起草各種有關人權問題的簽名信,一起為入獄的良心犯家屬籌措救援金,一起推動獨立中文筆會在國內的公開活動,最後一起修訂《零八憲章》的文本和聯絡簽名人。可以說,從一九九九年到二〇〇八年,將近十年時間裡,劉曉波從事的所有人權活動,我大都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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