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我自己

發稿時間:2010/07/17
我想念我自己
我想念我自己
作者|莉莎.潔諾娃
譯者|穆卓芸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10/07/01

  人會老,老了可能會病、會漸忘、甚至罹患阿茲海默症。神經科學專家莉莎.潔諾娃年輕時看到外婆得到阿茲海默症,漸漸忘記很多事,也令家人很痛苦,因此,等到她想創作小說時,就以此為藍本寫成《我想念我自己》,角色設定為哈佛大學心理學女教授,使故事更充滿戲劇張力,更能讓讀者了解阿茲海默症是怎麼一回事。

  書中主角才五十歲就診斷發現罹患早發性阿茲海默症,描述記憶漸漸流失的情節非常貼切寫實。她在任教的系上告訴學生她失智了,後來參加學術研討指出學生實驗的錯誤,講得很好;但才過三分鐘就忘記,重提學生犯的錯,令學生感到錯愕,她卻不自知。這是原有記憶在流失的失智運作中明顯過程,讀來難免掩卷嘆息!

  阿茲海默症有兩類,年長者失智較不令人意外,家族遺傳早發性阿茲海默症較令人害怕。作者以小說筆法,設定一些條件,如發生在五十歲的人身上,且是心理學和語言學專家,逐漸喪失語言能力,在還有知覺時感覺很悲痛,主角最後說了一句話「我想念我自己」,更能令讀者體會失智症發病過程與記憶對人的意義與重要性。

  人擁有對過去的記憶與對未來的期望,失去記憶,過去就不見了,對未來因無法想像而易陷入惶恐,當組成你這個人的很多事情,一點一點的流失時,的確會很心痛。若身邊有家人罹患,尤其是祖父母,要面對的是未來如何相處?而醫生如何檢測記憶?失智者腦部會發生什麼變化?這些答案從學術書籍不易得到解答,看小說則容易體會、較有說服力。

文章節錄

「約翰?」

  愛麗絲抓著手提箱,站在玄關等了一會兒。她腳前的地板上躺著一堆沒人拿的郵件,最上頭是《哈佛雜誌》。客廳時鐘滴答作響,冰箱嗡嗡低鳴。她背後是溫暖的午後陽光,屋裡感覺陰冷又窒悶,完全是無人狀態。

  愛麗絲拾起郵件,走進廚房,滑輪行李箱有如忠心的寵物般牢牢跟著她。她的班機誤點,回到家已經晚了,連微波爐也這麼認為。他整天不在,整個星期六,都在工作。

  答錄機的語音留言亮著紅燈,瞪著愛麗絲一閃也不閃,顯示沒有留言。愛麗絲看了看冰箱,門上沒有字條,什麼都沒有。

  她站在陰暗的廚房裡,一手依然抓著提箱的握把,看著微波爐的時間跑了幾分鐘。先前在她腦中的失望與寬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原始的衝動。她本來想打電話給他,卻被這股衝動斷然回絕,要她別聽任何解釋。愛麗絲心想是不是算了,然而衝動慢慢滲進她的體內,在她胃裡迴盪、在她指尖顫動,強烈且徹底得無法忽視。

  她何必在意?約翰的實驗做到一半,不可能丟著不管、回家等她。愛麗絲自己也是這樣,次數多得數不完。她和約翰向來如此,兩人就是這樣的人,她體內的那股衝動說她是個大笨蛋。

  愛麗絲瞥見自己的慢跑鞋擺在後門旁邊的地上。跑步應該會讓她心情好一點,她現在就需要這個。

  只要沒事,她每天都會慢跑。多年下來,跑步已經成為每日必需的活動,就像吃飯或睡覺一樣。家人和朋友都曉得她為了運動,有時會選在半夜出門,甚至外頭風雪交加也照跑不誤。但最近幾個月,愛麗絲一直忽略這項基本需求,因為太忙了。她一邊繫鞋帶一邊告訴自己,這次沒帶慢跑鞋到加州是因為知道沒時間。事實上呢,她根本忘了帶。

  離開位於帕普拉街的家,愛麗絲不知不覺又跑上老路線:沿著麻薩諸塞大道,穿越哈佛廣場到紀念路,再沿著查爾斯河經過哈佛大橋到麻省理工學院,然後折返。來回四十五分鐘,八公里出頭。她每一年都想參加波士頓馬拉松,卻總是老老實實打消念頭,因為知道自己沒空加強訓練。也許哪一年她真的會報名。和同齡的女人相比,愛麗絲的體能狀態絕佳,她甚至想像自己可以這樣激烈運動到六十多歲。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加上在路口必須等待車輛,讓愛麗絲在哈佛廣場這一段路跑得斷斷續續。星期六傍晚,街上的壅塞可想而知,人潮有的擠在街角附近等待綠燈通行,有的在餐廳門外排隊,或在戲院門口買票,還有許多車輛並排停車,枯等一位難求的收費停車格。她慢跑的頭十分鐘需要高度清醒與專注才能突破重圍,然而只要越過紀念路到查爾斯河畔,就能自由地大步前進,輕鬆愉快。

  黃昏時分晴朗宜人,吸引許多人到河邊活動。緊鄰查爾斯河的草地感覺比街道清閒一些,因此雖然到處有人慢跑、遛狗、散步、溜直排輪和騎單車,還有一些母親像熟門熟路的老駕駛般推著娃娃車,愛麗絲只是稍微留意一下周遭而已。她沿著河邊前進,思緒漸漸騰空,只剩耐吉慢跑鞋踏在人行道上的節奏與她的呼吸聲,共同譜成輕重錯落的旋律。她沒有回憶之前和麗蒂亞的爭吵,沒有發現肚子咕嚕作響,也沒有想著約翰,只是往前奔跑。

  愛麗絲走出小徑,面對艾略特街和布雷托街口,正打算過馬路的時候,一個女人忽然用力攫住她的手臂,說:「妳今天有沒有想到天堂?」

  女人緊緊盯著愛麗絲,目光彷彿能穿透一切。她一頭長髮,顏色或髮質很像老舊的鋼絲球,胸前掛著手工繪製的告示牌,寫著:懺悔吧美國,遠離罪惡,迎接耶穌。哈佛廣場老是有人推銷上帝,但愛麗絲從來沒被挑中,還這麼直接了當。

  「抱歉。」她說了一句,發現車流正好出現空檔,便立刻閃到馬路對面去了。

  愛麗絲想繼續前進,卻突然僵住不動。她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她回頭看了馬路一眼,鋼絲頭女子還在小徑上追逐另一位「罪人」。愛麗絲望著小徑、飯店、商家和毫無道理可循的複雜道路,知道自己在哈佛廣場,卻不曉得家在哪個方向。她重新環顧四周,這回看得更仔細一點。哈佛廣場飯店、東山體育用品店、狄克森五金行和奧本山街。這些地方她都認得,她在廣場一帶走動超過二十五年,這會兒卻連不上心裡的那幅地圖,指出她家和這些地方的相對位置。一個黑白兩色的T字圓形標誌位在她的正前方,是紅線地鐵的出口,但哈佛廣場有三個這樣的出口,愛麗絲完全分不清眼前的是哪一個。

  她心跳加速,開始冒汗。她告訴自己,心跳和流汗是跑步之後的正常反應、身體的協調機制。然而她站在人行道上,只感覺一陣驚慌。

  愛麗絲強迫自己走到下一個街口,走完再走一個。她每踏出迷惑的一步,橡皮般的雙腳都似乎很想停下。庫普合作社、卡杜羅餐館、街角的書報攤、對面的劍橋遊客中心,後方就是哈佛中庭。愛麗絲告訴自己,這些地方她都知道、也都認得,但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她就是不曉得各個地方的相對位置。

  行人、車輛、巴士和各式各樣難以忍受的噪音在她四周來來去去,愛麗絲閉起眼睛,傾聽脈搏跳動,血液在她耳後嘶嘶流竄。

  「結束吧,拜託。」愛麗絲喃喃自語。

  她睜開眼睛,四周景物忽然自動歸位,就像剛才瞬間消失一般迅速。哈佛中庭、庫普合作社、卡杜羅餐館和倪尼書報攤,愛麗絲本能曉得應該在街角左轉,朝西走向麻薩諸塞大道。她的呼吸略微順暢,慶幸自己不再莫名其妙迷路,再一公里多就到家了。可是她剛才真的迷了路,就在離家不到兩公里的地方。愛麗絲沒有跑步,只是快步匆匆向前。

  愛麗絲轉彎走上她家的那條街,兩旁綠樹成行,是非常清靜的住宅區,和麻薩諸塞大道相隔兩條馬路。她走的方向沒錯,家門又在眼前,讓她心安不少,卻不是完全放心。愛麗絲盯著門口,雙腳往前,心裡向自己保證,只要踏進家門見到約翰,體內狂飆的焦慮就會平息。假如他在家的話。

「約翰?」

  約翰出現在廚房門口,滿臉鬍渣,眼鏡架在標準的科學家亂髮上,一邊吸著紅通通的冰棒,身上穿著那件幸運灰T恤,顯然整夜沒睡。一如預料,愛麗絲的焦慮果然平息下來,但勇氣與活力似乎也隨之流走,讓她身體一軟,只想倒在約翰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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