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之死

發稿時間:2018/08/17
專業之死
專業之死
作者|湯姆.尼可斯
譯者|鄭煥昇
出版社|臉譜出版
出版日期|2018/08/02

  人類拒絕溝通的天性,加上網際網路、高等教育商品化、新聞產業娛樂化的推波助瀾,讓資訊自由化之後的大眾並未變得更有知識,反而變得憤怒而無知,鄙視一切知識成就,這就是「專業之死」,本書探索當下的危機,及其中民主穩定性的隱憂,並提出資訊時代下的生存建議。

文章節錄

《專業之死:為何反知識會成為社會主流,我們又該如何應對由此而生的危機?》

引言 專業之死

無知在美國是一門邪教,而且源遠流長。

反智像一道綿延不絕的線,蜿蜒貫穿著我們生活中的政治與文化面,

至於滋養著這條線的謬誤觀念,則是:

民主就等於「我再無知,也可以跟博學的你平起平坐」。

          ──艾西莫夫(Isaac Asimov)

  專業之死,不只是對於現存知識體系的排斥。基本上這是一種對於科學與理性思考的排斥,但沒有科學與理性打底,何來現代文明?這是一個徵兆,而一如藝術評論家勞勃‧休斯(Robert Hughes)對二十世紀末美國的描述,這個國家已經成為「一個盲從心理治療而對政府政治充滿不信任感的政體」,美國人染上了「質疑權威」的慢性病,成為了「任由迷信宰割」的一群。我們繞了一大圈,又走回了前現代的老路。我們好不容易才從老祖宗的智慧可以填補大小知識缺口的蒙昧年代,踏上了高度仰賴領域分工與專業掛帥的快速發展之路,而如今我們卻又在後工業時代面臨到一個資訊導向的世界,一個所有公民都自認為什麼都懂的世界。

  素人覺得自己也是專家,真正的專家跳出來發表意見時反而被轟得滿頭包。有一群美國人會怒氣攻心,氣急敗壞地給專家們安上一堆罪名,專家在這些人口中會是「錯誤連篇」,會是在「訴諸權威」,會代表著令人膽顫心驚的「菁英主義」,更會是明目張膽地想要以漂亮的學經歷來捻熄「正牌」民主社會所不可或缺的對話過程。美國人現今的觀念是政治上票票等值,就代表著任何人關乎任何議題的任何意見也該在價值上無差別。這當然是一種謬論,但確實有不少人對此深信不疑。這是一種空泛蒼白的主張,一種對實質平等的錯誤信仰,這樣的想法顯然欠缺邏輯,動輒令人發噱,時不時還會造成危險。所以說我的這本書,會圍繞著專業二字來談。或者更準確地說,會圍繞著專家與公民在民主社會中的關係來談。我想討論的是專家與公民間的關係何以崩解,而我們每一個人,不論是專家或公民,又應該如何應對來將此危機化解。

  大多數人一聽到專業已死的質疑,反射性的回應就是怪罪網路。遇到自以為聰明的「奧客」,專業人士尤其容易點名網路是罪魁禍首。其實這樣的想法並不完全錯誤,這點我們後面會再講到,但這麼想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過度簡化。知識體系成為眾矢之的,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網路只不過是為其所用的最新工具。在沒有網路或網路尚未普及之前,一樣有人濫用電視、廣播、平面媒體與其他各式發明來發動攻擊。

  那有人會問說:既然這是個老問題了,我們現在大驚小怪有何意義?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要這樣大費周章地寫一本書,然後各位又得騰出時間來加以閱讀?我們目睹的究竟是「專業之死」,抑或只是知識分子邊緣人的正常的能量發揮?讀書人不就老愛覺得自己受到冷落,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自封為社會菁英,然後出來給都不聽他們說話的人一點教訓嗎?或許是每一回社會或科技變遷的周期告一段落,專業人士都會把內心的焦慮投射給普羅大眾;又或許這真的就是有些人書讀過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惱羞成怒然後過高的自尊心發作,就像我這個自認是菁英的教授。

  確實,專業之死有可能真的代表著社會在進步。受過高等教育的專家不再能獨斷獨行地把持知識,生命的奧祕不再隱藏在大理石建成的學術高塔之後,包括那些大多數人不得其門而入,但連有資格進入的少數人也會被震懾住的世界級圖書館。從前因為知識不普及,所以專家跟素人間的摩擦壓力不大,但那只是因為平民在知識的競技場裡面對專家明顯手無寸鐵,所以戰意也提不起來。另外就是在大眾傳播尚未興起的年代,社會上也不太多這樣的公共場域讓有膽識的平民來挑戰專家。

  直到二十世紀初,政治、知識與科學事務的參與都是門檻很高、很小眾的事情。當時不論是科學、哲學與公共政策的辯論,都是僅限於一小群男性高知識分子的專利,而且這些人還得具備一定的文筆。那段日子並不值得懷念,也不是距今真的有多麼久的美好時代。那個高中沒唸完非常正常、大學生鳳毛麟角、真正成為「三師」或專業人士的人口更是少之又少的時代,其實還在很多美國人的追憶射程之內。

  近半世紀的社會變遷,終究打破了種族、階級、性別的隔閡,這不只發生在一般的美國人之間,特別是在教育程度有落差的公民與具備高等教育在身上的專家之間,亦復如是。愈來愈多人加入議題的辯論,代表著眾人的知識水準可以拉高,但這也代表社會間的摩擦會加劇。義務教育變得普及、女性與少數民族獲得賦權、中產階級的興起,乃至於持續加速的社會流動性,都讓處於少數的專家與位居多數的公民之間在睽違近兩百年井水不犯河水之後,第一次產生了直接的接觸。

  只不過接觸的結果,並沒有讓雙方增加對彼此的敬意,反倒是讓美國人更不理性地認為沒有誰比誰更聰明。這種結果可以說是反了教育的宗旨而行,因為教育的目的,應該是要人謙虛,讓人知道自己不論得到了什麼樣的成就與高度,都永遠會有不懂的事情,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學無止境,學海無涯是也,而我們如今身處的社會卻完全不是這回事。現代人學習可以說是淺嚐即止,而且不要說半瓶水,搞不好才一滴水就覺得自己滿到杯緣。這世界上有一種危險,就叫作「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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