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自然

發稿時間:2018/10/19
征服自然
征服自然
作者|大衛.布拉克伯恩
譯者|胡宗香
出版社|衛城出版
出版日期|2018/10/10

  這本書的脈絡通達的河川誌、地方誌、人物誌與生物誌,驚異呈現與德國歷史進程平行的複雜世界,本書特殊之處,在於其從「水文」與「地貌」的角度,重新講述現代德國是怎麼形成的。呈現與德國歷史進程平行的複雜世界。對於德國何以是德國,本書企圖呈現全歷史(total history)書寫,堪稱是近現代歷史書寫的典範與格式。

文章節錄

《征服自然:二百五十年的環境變遷與近現代德國的形成》

  舊佛茲不是唯一這樣消失的村莊,位於萊梅爾斯海姆和新佛茲之間的文登(Winden)也為萊茵河所吞噬。一個世紀後在南邊不遠的地方,沃特(Wörth)遭到同樣的命運,洪水在一六二○年代漫入後,村民逃到較高處,在荒廢的佛拉赫(Forlach)村重新安頓下來。沿著上萊茵河這條短短的河段,還有兩個具規模的村落沒入水中。克瑙登海姆(Knaudenheim)是擁有四百位居民的農漁村莊,一七四○年洪水來襲,淹死了兩個人和五十頭牛。村子一如既往將護堤更往後挪,但是一七五八年又遭遇更嚴重的洪災,水高八英尺(二.四公尺),淹沒作物,破壞地基,迫使居民爬到屋頂上。眼見堤防損害嚴重,長遠未來無望,村民訴請主教准許他們遷往步行四十五分鐘外的較高河岸,即使這是個「多沙、不豐饒而且炤穖h瘠的地點」都比時時處於不安中要好。胡頓(Hutten)主教准許遷村,條件是新的村落必須以當時人鍾愛的幾何線條布局,而且村名中必須有他的名字,命名為胡頓海姆(Huttenheim)。克瑙登海姆的原址只由一塊紀念石頭標示。還有德滕海姆(Dettenheim),這座漁村建立於公元七八八年,是萊茵河這個河段沿線最古老的村落之一。到了十八世紀中期,這裡也一再受到河水威脅。村民首先在一七六六年訴請遷往比較安全的地點,但是這個案子先因管轄權爭議、後因戰爭而延宕,等到村莊終於遷移時,已經是一八一三年了,留下「曾經的德滕海姆」成為地圖上的一片空白。

  這些村莊以及勉強逃過同樣命運的其他村莊,都位於卡爾斯魯厄(Karlsruhe)到斯派爾(Speyer)之間幾十處河彎的範圍內。更往上游的情況也一樣,沿上萊茵河另一河段分布的村落不是被摧毀,就是被遺棄後在另一個地點重建。曾是重要貿易城鎮的諾伊恩堡(Neuenburg)在十五世紀末被河流席捲,連主教座堂的本殿都一併滅頂;萊瑙鎮(Rheinau)在十六世紀被毀;登豪森(Dunhausen)、蓋林(Geiling)、戈德休爾(Goldscheuer)、高爾斯包恩(Grauelsbaun)、格瑞佛倫(Grefferen)、洪茲非爾德(Hundsfeld)、伊里蓋姆(Ihrigheim)、穆佛恩海姆(Muffelnheim)、皮利特爾斯多爾夫(Plittersdorf)、佐林恩(Söllingen)和維登維勒(Wittenweiler),這些都是完全消失的村落,只留下以它們為名的原野。

  村落會荒廢有許多原因,其中兩大禍害是瘟疫和戰爭。從十七世紀的三十年戰爭、路易十四的征伐到十八世紀的衝突,居住在上萊茵河岸的人對於戰爭和往往隨之而來的瘟疫都不陌生。在這個近代歐洲的戰場,有些村落曾反覆被毀,但是這些村落和散布在這片地區的堡壘一樣,都在原址重建。不過,在河流改道時首當其衝的村落就不是這樣了,這些被遺棄的村落和其田野、茅舍、房屋、教堂和大鐘一起沒入了水中。

  這些人類聚落會如此脆弱,其實沒什麼神祕之處,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地形與水文,也就是一直到現代,萊茵河在上萊茵低地沿著變化莫測的水道流淌的方式。 萊茵河原本向西流淌,抵達巴塞爾之後轉而往北,直抵美因茲的陶努斯(Taunus)山脈壯闊的地塊。這裡是上萊茵河平原,長一百八十五英里(近三百公里),寬約二十英里(約三十公里),是一座年代可回溯至第三紀的大裂谷。谷地兩側都有山脈,東有黑森林和奧登森林山區(Odenwald),西有弗日山脈(Vosges)和帕拉丁森林(Palatine Forest)。這片平原像一塊墜落的拱頂石般塌落前,曾經是這些高地中央的拱形高起。現在它為萊茵河所主宰,萊茵河並未創造它,只是以它為通往海洋的走廊。萊茵河到了這裡,已經將屬於高地上少年時期的瀑布和急流留在身後,以較緩和的落差在谷底的砂土與礫石間流動,同時留下本身的岩屑和沉積物。

  在十九世紀以前,萊茵河並未循著一道明確的河床流動。在上萊茵河平原的南部,河水的流動創造了無數水道,彼此間以礫石岸和沙洲分隔。這些礫石岸與沙洲是河流在因為洪水而暴漲、力量最大時所創造,又在水流變弱後形成了阻隔物。數世紀以來,經過一季又一季,這個循環創造出錯綜複雜的水道和島嶼︱在史特拉斯堡(Strasbourg)以下長七十英里(約一百一十二公里)的河段中即有多達一千六百座島嶼,這正是畢爾曼(Peter Birmann)在十九世紀初從伊斯坦(Istein)上方懸崖所看到並畫下的萊茵河 。河流看起來比較像一連串潟湖,一片廣闊混亂的水世界占滿了畫布。觀者的目光先是往一邊看去,然後又看向另外一邊,因為河流蜿蜒在千絲萬縷的水道和樹木生長的島嶼間,觀者想從中找到一條主要水道卻徒勞無功。上萊茵河的這個河段當年稱為分叉區(furcation zone)。

  往下游處,過了穆爾格河(Murg)匯入萊茵河之後,萊茵河的水流趨向單一,但仍不在單一水道中流動,而是在氾濫平原上以大大的弧度和圈狀蜿蜒流淌。這是河曲帶(meander zone)。一七八九年的萊茵河地圖顯示這種流動方式所形成的情景:主要水道水流緩慢而迂迴,兩側都有迴曲如蛇行的舊水道,仿若梅杜莎的蛇髮。針對逐漸填滿水道的沉積物所做的花粉分析顯示,其中最古老的水道年代可回溯到公元前八千年。在後來的年月裡,河流從未停止改變方向。基本的動力學很簡單, 即使在水流緩慢時,曲流外側的水流也會流速較快(以彌補需要流經的較長距癒^,侵蝕外側河岸並在內側河岸留下沉積物。經年累月,河道愈來愈彎,而曲流頸變得很窄,使得河流幾乎是原地往返。等到水位高時,河水便切穿曲流頸,使得原本的主要水道變成側流,最後形成牛軛湖,直到或許數百年後,洪水的力量和方向又將側流或牛軛湖變成主要水道。水位高時,河水可能會在兩側高岸間的氾濫平原上任一地方下切,形成新的河床,而河谷的天然階地就是從兩側的高岸開始。氾濫平原在某些地方綿延數英里,而萊茵河在漫長的歷史中一度漫溢於整個平原。河流高漲時也會沖刷高岸,沿河分布的許多不規則河灣與坡尖便是明證。

  上萊茵河沿岸的許多人類聚落都位於高岸的邊緣,俯瞰氾濫平原,這個位置的淹水風險較小,但仍可以利用河流所賦予的資源,不管是動物、植物還是礦物。其他人冒險到離河更近的地方建屋,也更接近魚、禽鳥和肥沃的沖積土,被淹沒的村莊泰半位於這些地方。這些村莊與舊奧得布魯赫為數較少的村落一樣,通常建在地勢略高的土地上,下方有礫石岸或砂岸。自大約十二世紀起,發展出了一些用語,它們之間有足夠的差異表示當時河流的運行。針對各種側流、狹窄水道、牛軛湖和水潭有一套字彙:Altrhein、Giessen、Kehlen、Schlute、Lachen。針對曲流帶以外和以內描述土地乾燥程度有另一套字彙:Aue、Wörth、Grund、Bruch。不過,正如佛茲的命運所昭示,不論有多少地方知識都不足以抵禦萊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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