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時間終結而作

發稿時間:2018/12/07
為時間終結而作
為時間終結而作
作者|瑞貝卡・麗欽
譯者|沈台訓
出版社|啟明出版
出版日期|2018/10/01

  二戰期間法國作曲家梅湘的傳奇作曲故事。梅湘戰時從軍意外被關入納粹戰俘營,卻也因作曲家身份備受禮遇。在刻苦條件下,他創作出《時間終結四重奏》一曲,並突破規矩、不可思議地在營區裡向所有戰俘與德國軍官公開演出。作者在2000年代間尋訪歐陸,記錄當時台下的戰俘與演奏家們的口述歷史,還原作曲經過,是一本具權威的音樂史研究專書。

文章節錄

《為時間終結而作:梅湘四重奏的故事》

  《時間終結四重奏》是梅湘受《啟示錄》啟發而創作的八首作品中的第二首。樂章的標題與作曲家在樂譜序文中的闡釋,以及該曲的名稱,皆先後喚起了駭人的災禍與宗教的勝利這種《啟示錄》中成對出現的對比性意象。底下的段落,節錄自序文開端,正是作曲家在靈感上的直接來源:

  「我看見另一名力大無窮的天使從天上下來,周身纏繞雲霞,頭頂則有一道彩虹;他的臉龐如同太陽,他的雙腿形同兩根火柱……他的右腳踩在大海中,他的左腳踏在大地上……他挺立在大海與大地之上,然後他舉起右手朝向上天,對著長生無疆的祂起誓……說:『再也沒有時間存在了;但在第七名天使吹起小號的時日中,上帝的奧秘將被應驗。』」(《啟示錄》,第十章 )

  誰也無法忽略,在天使的末日預報與一九三九至四五年間發生在歐洲的凶兆事件,兩者之間的類似之處。對於如此之多遭受烽火蹂躪的倖存者來說,第二次世界大戰即是世界末日的善惡大決戰(Armageddon)。在八A戰俘營中,如同羅傑・尼可斯(Roger Nichols)所寫道:「囚營中無止盡的乏味無聊……想必經常看起來就像是……天使的預言已經應驗 。」

  然而,梅湘否認,《時間終結四重奏》一曲的末日暗示,尤其是曲名本身,跟他的受囚之間有任何的關係 。而且,他說,《時間終結四重奏》一曲從未企圖如實描繪一場末日經驗。在曲名中的引用,只是他譜曲時的一個「簡單的出發點」;他寫作這首曲子是為了他當時身邊可以找到的樂器與演奏者而已 。但是,兩者的相似點具有諷刺意味,於是作曲家讓步,戰爭確實間接地重燃他對《新約》故事的興趣,因為他在受囚期間所經驗到的生理性剝奪,導致他的夢境顏彩斑斕——幾乎就像幻覺一般——這提點了他,因而記起在《啟示錄》中所呈現的五顏六色的意象。而這些意象進一步推促他重讀了某些經文段落:

  奇妙的是,由於我沒有食物可吃,我開始做起帶有五顏六色景象的夢……而因為我腦海裡存在著這些彩色景象……我於是重讀《啟示錄》,而我在那些經文中看到,其中提及了許多的色彩,尤其是兩個互補色:綠色與紅色。在神的寶座之前,有一片碧玉般的海洋——這就是綠色——然後在很多地方都出現紅色……最後,出現一名非比尋常的人物……一名天使頭頂著彩虹——這代表著所有的色彩——而這名巨大的天使……他的身形非常高大,比地球還大……他舉起手朝向上天,一邊說著:「再也沒有時間存在了 。」

  頭頂著彩虹的天使,既是救星,也是繆斯。梅湘《時間終結四重奏》一曲的靈感出處,也是他在八A戰俘營中,面對飢寒交迫與意志消沉之際,所獲得的慰藉泉源,如同作曲家所告白的:

  那是一段可怕的絕望時期……我作為一名戰俘,處身在西利西亞地區……我深信自己已經遺忘有關音樂的一切,將永遠不再能夠進行另一次的和聲分析,而且此生將再也無法譜曲。然而,從我入伍當兵,我在我的書包裡就放著一本小書,儘管它的開本真的非常小,但裡頭包含有《詩篇》、《福音書》、使徒書信、《啟示錄》與《師主篇》(Imitation )。我從未讓這本小書離開我的身邊;我到哪裡都帶著它。我一直讀了又讀;我會停在聖人約翰所見的幻象之上,他看到一名頭頂著彩虹的天使。而我在其中發現了一絲希望的微光 。

  梅湘說,在理解《時間終結四重奏》的曲名意義上,關鍵的是天使那句著名的話——「Il n’y aura plus de Temps」(再也沒有時間存在了)——的翻譯。這句引言在《新約》的許多版本中,皆譯成「Il n’y aura plus de délai」(再也沒有延遲了)。梅湘提及了永恆的概念,將這句話提升至神聖的位置:

有些人理解成「再也沒有延遲了」。但那是個錯誤。實際上是「再也沒有時間存在了」,而且是首字母大寫的「Temps」(時間),也就是說,再也沒有空間、再也沒有時間存在了。我們離開了帶著循環與命運重量的人間向度,進入了永恆之境。所以,我最後會譜寫這首四重奏曲,並把它獻給宣告時間(Temps)終結的天使 。

  在梅湘的《時間終結四重奏》的曲名中,事實上,「時間」是個關鍵詞。「假使我並沒有參考被關押的時間長度來玩弄文字遊戲,」梅湘說:「那麼,或許,存在有一個我自己經常思考的文字遊戲,那便是在古典音樂上,那種具有相同時間長度的拍子的問題 。」如同作曲家所解釋的,曲名上的雙重意義,並非是因為無止無盡的受囚狀態使然,而是起因於作曲家想要根除對於音樂時間和「過去與未來」的慣常概念的希望 。在音樂上與哲學上的時間的概念,對於理解這首四重奏曲至為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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