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有歌的人

發稿時間:2018/12/14
我們都是有歌的人
我們都是有歌的人
作者|姚謙
出版社|聯合文學
出版日期|2018/11/21

「我們都是有歌的人,平凡而富有,輕輕唱著當時隱藏的不捨淚流,輕輕唱著愛過芳香的渴望逗留。」書中除了談歌曲的背景,姚謙也分享創作歌詞時靈感的流動,以及對文字選用時的考量,將三十年來歌詞的創作心法完全不藏私公開給大家。歌詞一直是生活中最能直接表達人類情感的文字,貼近我們的生活,也寫出了我們的生活。《我們都是有歌的人》陪你追憶青春裡那首未老的歌。

文章節錄

《我們都是有歌的人》

暗戀|藏在心底無盡的思念

  〈暗戀〉是從舞台劇《暗戀桃花源》裡30年代的上海老歌延伸出來的一首歌,袁泉演唱,由我寫詞、李偉菘寫曲;收在袁泉2006年的首發專輯《孤獨的花朵》裡。

  2003年,我跟袁泉因為孟京輝的戲《琥珀》而認識;當時她在戲裡唱了一首非常難演繹的歌,讓我驚為天人。許多演員錄製唱片大多為了擴展演出機會;但袁泉認為,她的專輯也是演藝作品。這麼多年來,她在大陸擔綱演出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舞台劇;她覺得一輩子活在舞台劇的舞台,她的音樂也應該是一個屬於舞台的作品。

  《暗戀桃花源》在1986年由賴聲川導演編導首映,在91年、99年都有不同版本演出;直到2006年由黃磊、袁泉、何炅、謝娜共同演出大陸的版本。這是部精采的戲劇,甚至被田本相譽為老舍《茶館》、曹禺《雷雨》之後百年華文的戲劇經典作品之一。

  我正好在2006年與賴導演交流,想起《暗戀桃花源》在92年林青霞所主演的電影版本,就跟導演說:「我認識一位舞台藝術家袁泉,氣息跟當年的林青霞特別相近,應該是雲之凡的第一人選。」果然,賴導演一見袁泉就特別欣賞,很快達成了合作協議;為了推廣《暗戀桃花源》二十週年版本需要一首宣傳曲,我自然接下這個任務。

  除了看過電影版《暗戀桃花源》以外,我也在台灣看了兩個版本的舞台劇,十分熟悉這個故事。電影裡重複出現〈許我向你看〉這首歌,暗示著戲裡這對苦命鴛鴦一生的悲戀。《暗戀桃花源》的故事是在說愛情悲劇《暗戀》與喜劇《桃花源》兩齣劇,因為排錯檔期,所以只好同在一個舞台排演,兩邊的演員互相干擾,但彼此卻能接上對方的台詞而產生戲劇性的言外之意,因此構成一齣人生悲喜劇。在我的閱讀裡,深刻感受到它不只是述說表象的愛情,或《桃花源》的烏托邦喜劇,它其實蘊藏更多反映人生的人際關係,面對時代社會、自己與別人之間的一些事情,相互銜接對照。

  《暗戀》描寫東北青年江濱柳與雲南女子雲之凡在上海相戀;因為逼近過年,雲之凡必須返家,他們約定黃浦江外灘公園重會;只是沒想到,兩人從此斷了音訊。直到相隔五十年後,江濱柳在垂暮之年重病,決定在台灣登報尋人,一了餘生心願;故事就結束在江濱柳回憶當年在外灘公園一別的場景,只是最後兩人相見,已各自婚嫁、垂垂老矣。在江濱柳的回憶裡反覆出現〈許我向你看〉這首歌,我覺得它最大的主題是「時光」,我決定用這首歌來發展新歌詞;而袁泉演唱的版本裡也放入當年林青霞演唱〈許我向你看〉的一些片段交錯。

  〈許我向你看〉是周璇30年代的名曲,嚴寬先生作詞,莊宏先生作曲;〈暗戀〉歌詞從這首歌延伸,因此在為《暗戀》寫主題曲的時候,我把「許我向你看」這組keyword放在整首歌最重要的位置;也跟作曲者李偉菘溝通,將這五個字的旋律也和原曲一致。因此這首歌詞,除了對應劇中的角色之外,很大一部分也對照〈許我向你看〉的內容。但原曲原本是個懷抱期待與美滿結局的歌詞,而《暗戀》的江濱柳與雲之凡所有的期盼終究換來失落。

  我認為《暗戀》最主要說的是「人一輩子的時光」;從青春到老去,這對戀人都身陷在無止境的相思中。「暗戀」其實是把一段無法在真實世界延續的感情放在心中,所以這首歌副歌第一句就是「許我向你看」,這也是歌曲情緒高昂的地方,雖然述說著愛情美好;然而主歌卻清晰說明兩人分開的狀態,大半輩子都處在彼此想念。

  主歌一開始就清楚描述時間,「好像漫長的夢 越在時光海洋」、「咫尺天涯相思長 人各在一方」,這也許有些老套,但當時我試著模擬老式情歌的書寫方法,把所要表達的情緒和故事說清楚。第二遍主歌「秋千隨風擺蕩 話還在我耳旁」、「一朝醒來髮蒼蒼 心事卻依然」,完完全全就是在寫《暗戀》的故事,進入副歌「許我向你看 每夜夢裡我總是向你看」、「在這滾滾紅塵心再亂 一轉頭向你就人間天堂」。寫副歌時我在想,〈許我向你看〉其實是甜美的情歌;但越甜美的情歌在無法順利的愛情裡聽起來卻會格外感傷。

  年輕時,男女主角原以為的短暫告別,陰錯陽差成為相距五十年的等待;在這漫長感傷的想念裡,男主角重複聽著〈許我向你看〉來面對等待的空虛,甚至一個沒有把握的未來,這個過程或許是一種安慰。因此副歌延續著主歌舒緩感傷的旋律,我反向書寫〈許我向你看〉的甜美情感,轉化為自我安慰:「許我向你看 美好記憶只因為向你看」、「既然青春是如此短暫 暗戀才因此漫漫的延長」。愛在自己心中暗暗進行著,它是痛苦的等待,也是一種藏在心中漫長的暗戀。

  這首歌是在我寫《琥珀》的配樂之後才創作的,我覺得認識袁泉是很好的運氣,她是一個藝術家,每一首歌都有她獨特的表現方式,如同她每回演戲都有一套自己表達的方法。這首〈暗戀〉可以唱得非常煽情,袁泉卻唱得相當自制,刻意用清淡的唱法把感情空間留白,讓聽這首歌的人有更多詮釋空間。

  這首歌獲得不少佳評,我也有些驕傲。在06年有機會參與這個案子,與偉菘、袁泉和賴聲川導演這群優秀的藝術家們合作完成這首歌,舞台劇提供我許多豐富的想像,對戲劇的瞭解也從淺薄的喜歡提升到創作靈感。我在國外旅行時,總會搜尋是否有好的劇目可以觀賞和參考,無論在戲劇或音樂上的廣泛涉略,〈暗戀〉這首歌是在這些機緣和累積之下完成的。

  許多話劇或電影的合作都對我在歌詞創作助益很大,我常會思考,是要直接回應它的故事,還是要從核心精神延伸發想。對照或直述,都是從戲劇思考寫歌的方法,所以我很常聽戲劇裡頭的音樂,觀察人家怎麼寫來激發創作方法。其實我們創作就像在記錄人生的片段,若有故事支撐,會更容易掌握要表達的情感核心。

  Barbra Streisand在2016年發了一張專輯“Encore: Movie Partners Sing Broadway”,是她與在電影合作的演員們一同合唱百老匯的歌曲。曲目大半我都熟悉,然而我沒想到演員們原來可以合唱。這張專輯是我在俄羅斯旅行時,到音樂網站上無意間發現的,聽起來很過癮;旅途中我不斷重複聆聽,同時也找了這些歌最原始的原唱,是我不熟悉的百老匯演員。然而,就在不熟悉演唱者但卻知道故事的差異之間聆聽這些歌曲反而更有靈感。

  我發現許多音樂創作者在為一個戲劇創作時,他們的思考點可能是直述故事,或為了某一段情節而書寫;像寫實畫一樣,用第一人稱的角度呈現主角會說的話。但是也有的音樂是對照演員沉默時的形體,要抽離本身的角色與場景,對照一個情節、一個情緒或一個狀態,在這個專輯裡,似乎包含各種角度的書寫,是一張非常有趣的專輯。我說的有趣是,在聆聽音樂的時候有一種遠距離的純欣賞,但是有些歌曲、戲劇太令人熟悉,而不自覺掉入關於那齣戲劇的記憶裡。當時我聽這張專輯時,蒐集了非常有意義的資料,對我閱讀戲劇、聆聽音樂,甚至是創作歌詞都深受啟發。我想,就把它推薦給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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