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黑暗的時刻

發稿時間:2018/12/28
最黑暗的時刻
最黑暗的時刻
作者|安東尼‧麥卡騰
譯者|區立遠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18/11/28

  邱吉爾成了「世界上一股獨立的力量」,擁有比國王還強大的無形力量;當他演說時,也同時為他的人民的熱情指引了方向。作者通過歷史文獻與邱吉爾的文章,把一國之相該有的堅持不懈人格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堅毅、執著、強悍,使得後世把他的人格特質定義成身為成功人士就該有的條件。但他鮮明的形象,愛酒、抽雪茄、易怒,並無損作者對他的評價與定位,反而凸顯出一個成功人物也會有不影響他做出決策的個人缺陷。

文章節錄

《最黑暗的時刻》

第一章:分裂的下議院

  英國國會的議事廳淹沒在一片譴責與咒罵之中。「滾,滾!」他們從二樓旁聽席大聲吼著;貴族與上議院議員們爭相探頭,想看得更清楚些。「下台,老兄!下台!」這是英國政治從未有過的景象。反對黨議員們把議事程序單捲成匕首狀,隔空戳向一個坐在發言箱前、衰老且暗地裡為病痛所苦的身影——他就是大不列顛的保守黨首相,納維爾.張伯倫。

  但是張伯倫並不情願辭去首相的職務。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他對於還有誰能接下他的位子毫無把握。

  英國進入戰爭已經八個月,而且進展非常糟糕。無論政治人物或民眾都在大聲疾呼,他們需要的不是隨便一個領袖,而是——就像所有重大時刻都要求的那樣——一個偉大的領導人:他要能發表唯有偉大領導者才能做出的談話,能打動、影響、說服、激勵與鼓舞廣大的人心,甚至能在民眾的心裡創造出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擁有的強烈情感。這些談話能催生行動,而且依照行動的明智與否,將決定結果是勝利還是慘重的失敗。

  而且或許他們還希望在領導人身上看到一種——對任何面臨重大危機的國家民族來說——有些令人意外的素質,那就是:懷疑。這是一種極其重要的能力,使他能懷疑自己的判斷,能同時抱持兩種對立的構想,而且只在真能做到後才予以綜合,能擁有一種不獨斷的心態,並因此能與所有觀點保持對話。相反地,心態如果獨斷,能進行對話的對象就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在這個時代裡,意識形態先行者對英國沒有好處。英國亟需的,是一位具有三百六十度視野的思想家。

  如奧利佛.克倫威爾一六五○年在給蘇格蘭教會的信上寫道:「以耶穌的臟腑之名,我懇求你們,請想一下,你們也可能是錯的。」在這個前景難料的時刻上,考慮到英國面臨的議題如此重大,以至於其整個未來都取決於下一步如何決策,那麼一個大問題就在於:要去哪裡找這樣一位領導者呢?

  「不管從你的任何貢獻來說,你在這個位子上都已經坐太久了。走吧,拜託,讓我們跟你做個了斷吧!以上帝之名,請你走!」

  利奧.艾默里——伯明罕市的斯帕克布魯克選區的國會議員——在說完這話並返回座位時,獲得了雷霆一般的喝彩:這是一九四○年五月七日星期二,如今聞名史上的「挪威辯論」的第一天晚上。這時下議院開會已經將近九小時。這是初夏一個暖和的傍晚,夜幕已經降臨。他的話就像匕首一樣插在同為保守黨的張伯倫的側腹上。

  英國這時是一個分裂的國家。內閣政府沒能團結議會,而是被各方強烈的主見與瑣碎的爭論來回撕扯,導致英國無論在陸地還是海上的戰事都遭遇災難性的失敗。在歐洲,法西斯勝出、民主走到盡頭的可能性,早已不是無法想像。

  當晚在議事廳發生的這場著名辯論,起因是在五天之前種下的:五天之前消息傳來,在首度遭遇納粹的激烈進攻之後,英國正在把部隊從挪威的特隆赫姆港撤出。利奧.艾默里,以及由索爾茲伯里勛爵領導的「監督委員會」的成員(由保守黨的下院議員與上院議員組成,目標是監督內閣政府負起責任),還有一個跨黨派的國會行動小組(目標類似,但是由自由黨議員克萊門特.戴維斯領導且包括工黨議員)於是強行召開了一場辯論,來討論這場首度遭遇納粹部隊的大挫敗,同時也試著讓這個領導人最後要下台去——他們覺得張伯倫已不符合他們與這個國家的期待。

  張伯倫首先在五月七日下午三點四十八分對下議院就「戰事指導」發表演說;這是持續兩天的辯論的第一天。他的言談以及他嘗試進行的搶救工作,並沒有讓他的立場更有力量,也無法緩和各方對英國基本上即將撞船的憂慮。相反地,這只證實了他的疲倦與防衛心態,這樣的人只會加速國家陷入危機。帶著一臉的「傷心與低落」,如一位評論者日後所形容,他在辯論中苦苦支撐,而敵方還擊的言詞遠比他自己的更加響亮好記。這些言詞他再熟悉也不過了,因為那就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為我們的時代創造和平!」(這是他自己一年前莊嚴的承諾)以及「錯過了公車!」(他曾指稱希特勒已經錯過了能在歐洲製造任何禍害的所有機會。)現在這些話就像手榴彈一樣在他自己的腳下炸開來了。

  張伯倫在演說過程中,連所得到的那一點微弱的支持,如工黨的亞瑟.格林伍德所描述,都是「言不由衷的」。因為下議院的氣氛從未如此沈重:「人人都憂心忡忡,都感到不安——不,那不只是不安,而簡直是危疑恐懼。」

  張伯倫返回座位後,保守黨議員海軍上將羅傑.凱斯爵士正好穿著全套軍禮服(這在下議院是聞所未聞的)戲劇性地進入議事廳,下議院突然一片寂靜。作為一名長期批評首相的人,凱斯痛斥著內閣政府「駭人聽聞的種種無能」。

  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他第一手見證了政府的種種挫敗。

  接著發言的是克萊曼·艾德禮,在野的工黨領袖。他不是一個特別以演說辭令聞名的人,但是這個主題明顯給他帶來靈感,在提到政府因應當前局勢的「無能」時他說得特別犀利:

  不只是挪威。挪威挫敗只是其他許多差錯之後的又一個高峰。人們說,負責主導這些事情的人,其政治生涯幾乎是接連不斷的失敗。在挪威之前是捷克斯洛伐克與波蘭。不管在哪裡,故事都是「太晚了」。首相曾提到「錯過公車」的比喻。那我們要不要來談一下,他跟他身邊的那一夥人,從一九三一年起,總共錯過了多少班公車?他們錯過了所有的和平公車,只趕上了戰爭公車。大家發現,這些一路下來錯判所有局勢的人——他們曾經認為希特勒不會攻打捷克斯洛伐克,曾經相信讓步一下希特勒就會住手——這同一批人看來不曾了解到,希特勒也會攻打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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