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英國國家劇院的日子

發稿時間:2019/06/21
我在英國國家劇院的日子
我在英國國家劇院的日子
作者|尼古拉斯‧海特納
譯者|周佳欣
出版社|臉譜出版
出版日期|2019/06/01

  在台灣像這樣的英國當代劇場的書籍是屈指可數,近幾年臺灣表演藝術圈發展相當蓬勃,各類型的小劇團以及表演場館相繼成立,新型態的實驗性演出也越來越多。但不管是場館經營、劇場行政,如何延續卻是身處其中的每個劇場人一輩子的課題,期許本書能夠帶給他們新的方向性。

文章節錄

《我在英國國家劇院的日子:傳奇總監的12年職涯紀實,看他如何運用「平衡的技藝」,讓戲劇重回大眾生活》

引言

  在國家劇院的排演室,麥可.坎邦(Michael Gambon)已經與艾倫.班耐特(Alan Bennett)的新劇本《藝術的習慣》(The Habit of Art)纏鬥了三天。麥可在國家劇院有過許多驚人演出,最近的角色是莎士比亞《亨利四世》(Henry IV)上下篇中的法斯塔夫爵士(Falstaff),儘管偶有記憶差錯而讓他用伊莉莎白式的吵鬧演出掩飾過去。我收到過幾封抱怨信,認為我的製作使得麥可爵士的演出讓人難以理解。麥可喜歡惡作劇是出了名的,所以這些信可能是他自己寫的,但是我還是客氣地回了信。其中有一封抱怨信帶著可疑的誇耀,將自己與絕妙的莎劇演員和以簡潔演技著稱的賽門.羅素.比爾(Simon Russell Beale)相提並論。

  他現在似乎沒有演出法斯塔夫時那樣的自信。他要演的是正掙扎於要演出詩人W.H.奧登(W. H. Auden)的一位老演員,對手是飾演班雅明.布列頓(Benjamin Britten) 的亞歷克斯.杰寧斯(Alex Jennings),劇本是關於奧登和布列頓的劇中劇,戲裡的劇團正要上演同一部劇作。由於對英國表演的偉大傳統有著幾乎神祕的信仰,亞歷克斯因此不斷地敦促著麥可。跟他們同台的是芙朗西斯.德拉圖瓦(Frances de la Tour),她有著固定挑高的眉毛和永遠死板板的聲音來面對人生的荒謬。芙朗西斯飾演的是劇中劇團的舞台監督,我很確信她足以應付麥可的任何脫軌演出。

  但在那個當下,麥可還來不及講完一整句話,突然間血液好像從他體內消失,搖搖晃晃地跌坐到椅子上。我們趕緊呼救,氧氣瓶急忙地送了進來,跟著進來了擔架,然後就是戴著氧氣面罩的麥可被推離了排演室。一位舞監跟著麥可坐上了救護車去聖托馬斯醫院,就在麥可要進急診室之際,那位舞監問他有沒有什麼話要她帶回排演室。

  「別管那些混蛋,」他回道,「他們已經打電話聯絡賽門.羅素.比爾了。」

  正當麥可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與艾倫和劇團其他成員討論著換角的事。博學且聽覺敏銳的賽門.羅素.比爾當時正在做別的事,大概是在製作文藝復興時期合唱音樂(Renaissance choral music)的紀錄片,因此他並不在考量之中。不過,等到我們知道麥可沒有大礙之後,我們就不再掛心他了。我們身處於可以眺望河流的一間食堂,只見滑鐵盧大橋(Waterloo Bridge)下方滑行過載著觀光客的船隻,而隔壁大樓死氣沉沉的辦公室員工正盯著電腦螢幕。我們在那裡列出了可以擔綱該角色的男演員,儘管所有人都很傑出,但是沒有人可以逃過我們殘酷地評估他們是否適任。就在當天結束之前,麥可在建議之下退出了演出,而我則聯絡了理查.格里菲斯(Richard Griffiths),一位不僅以其精巧和機智,也是以龐大圓滾身材著稱的男演員。雖然奧登生活放縱,但是卻一點也沒有發福,艾倫因此已經更動台詞來辯護何以是一位胖演員來扮演奧登一角。

  你是帶著願景開始,但是呈現的卻是妥協的結果。你不時會受到不同意見的影響,因此,雖然你想要找盡所有可能與奧登相像的演員來扮演這個角色,但是你知道最好是讓一個能夠記住劇作家寫的台詞的演員來擔綱演出。

  你知道一般而言實際可行的做法會勝過所有其他考量,但是你也知道要是只關心可行的事物,到頭來做出來的將是華而不實且俗不可耐的東西。

  儘管你想要的是具有挑戰、野心、細膩和複雜的劇作,可是你也希望劇作能夠賣座。

  你希望劇作家所寫的完全就是他們自己想要寫出來的東西,但是你也希望他們寫的東西能夠反映劇院該有的自我形象。

  你想要自己的劇院蕩漾著嘉年華破壞性的狂野能量,但是你打從心底對混亂感到畏縮,你所尋覓的是天體和諧的示意。

  你想要探至深淵以便理解人類的苦難。不過,你儘管自負,但卻畏懼狂妄而在嘲諷之中尋求慰藉。你希望把莎士比亞變得當代。然而,你也知道莎士比亞寫下的是一個相當特定的世界,而那個世界與我們這個時代相隔了四百多年。

  你希望能夠如履薄冰般游走於相互衝突的慾望之間,以便找到穩定與平衡,但是你卻輕視了心裡發出的警告,你其實是想要自己的作品有稜有角和無所顧忌。

  當理查.格里菲斯接了電話並說道:「你可能會想知道,我是在健身腳踏車上接電話的。」你拋卻心中不切實際的想法,那就是對方可能會比你上次見到時來得瘦,畢竟你知道那根本不重要。你向對方解釋了自己的困境。對方沒有提起一開始就該找他演奧登的,你對此並不感到驚訝,畢竟理查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只說自己星期一會參加排練。

  等到星期一的時候,理查因為塞車被堵在A40公路,就打了電話告知會晚到半個鐘頭。理查是世界上最擅於講故事的人,而他的故事永遠沒完沒了,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好幾個小時。我們的進度已經落後了兩個星期,這也是為何身在後面房間的艾倫.班耐特會可憐兮兮地說:「等他一到就馬上排演,不然的話,我們就要整個早上聽著早就知道的塞車故事。」

  我們就是這麼做。《藝術的習慣》是刺激、有趣、感人、悲傷且原創的作品,儘管可以媲美艾倫的前一部劇作《高校男孩的歷史課》(The History Boys) ,卻比較不受歡迎,但是結果證明是值得觀眾花上幾個小時來觀賞的演出。我自己與劇作家和演員們利用所剩不多的排演時間,盡可能地在現實中落實崇高的理想。雖然我們要做的是藝術,但是我們明白自己也是身在娛樂業。而這正是本書與國家劇院所觸及的平衡演出之一。……(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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