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

發稿時間:2020/01/24
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
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
作者|劉宸君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19/07/02

2019 Openbook好書獎-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童偉格(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專任講師)

  在年輕創作者劉宸君因山難而亡故的兩年後,編輯團隊揀選作者留下的作品,審慎集成此書。這些作品涵蓋散文、現代詩及評論等文類,總體具現一位「比起在意會不會成為作家,更在乎的是能不能寫」的文學創作者,在起步階段,對廣義「文學」之個人實義的真摯思索、臨摹與嘗試。這些嘗試,晶亮地陳明了一種絕不虛無的信念,以及一種適齡切時的,對未知的好奇瞻望。

  死亡,既然硬生生橫斷這般瞻望,且從此開始,必然將作者已寫就的話語,一點一點地蝕向虛空,如何直面死亡,並創造其後的留挽,成為編輯團隊接下的難題。是在這裡,編輯團隊展現了詮釋的細緻與高度,就最基礎而重要的設想而言,不將此書定位為紀念文集,而是將作者以首次出書的文學新人來看待。於是,本書的集成與出版,具證了一位作者無可複製的「新生」。

  這種實踐,的確如團隊成員之一羅苡珊所言,是為了將「奠基於友誼的私己之愛」,轉化為對「一位創作者的疏離之愛」。而「疏離」,必然意味著詮釋者是冒著「毀掉愛的風險」,來探究愛。卻可能,正因這樣冒險,編輯團隊也才能將出版,落實為是「為了淬煉出積極的公共意義,以戰勝那極為私密的痛楚」;是為了「一份比愛更重要的理由」,即那曾將所有人牽繫在一起的,「對於文學的相信」。

  由此,編輯團隊答覆作者的此曾在,並延伸她未履的視域。也由此,本書為總是私密沉思死亡經驗的台灣文學書寫,提出了珍貴的記憶想像。

        ——轉載自《Open Book閱讀誌》

文章節錄

《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

  在荒蕪的十二號公路上,踩踏沉重鐵馬的孟加拉男子,划槳般推動自己的輪椅前進、一路歌唱的老人,步伐蹣跚、製造沙塵的牛隻,擠在巴士車頂的青年,分別在不同時間與我的單車交會。他們出現不是因為他們在那裡;事物以零星的方式分布,相互揭示彼此。

  每天清晨,我和我的單車一起進入霧霾裡頭。灰塵落在我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地方。荷頓告訴我,無名鎮(Whovillage)有重大危險,我們必須讓整個鎮輕飄飄地落在一株植物上,爬到最高的山頭,將整個鎮放在那裡。這趟路程需要的可不只是勇氣與意志,手中握有一個具體而微的世界,應當細膩以對。

  在印度平原騎車的這段時光,特別容易想起這部國小看的動畫片《荷頓奇遇記》。某天,大象荷頓無意間聽見一粒飄在空中的灰塵傳來細微聲響,他用鼻子捲起一株蒲公英接住灰塵,嘗試與裡頭可能存在的世界對話。灰塵裡真的有一個叫作無名鎮的村莊。擁有九十六個女兒的村長聽見了荷頓,也開始試圖傳達自己的存在給外頭傳來的嗓音。

  幾天前,Baikola的村長邀請我們在村子多停留一天。見到村長時,我想起mayor這個英文單字就是因為《荷頓奇遇記》才學起來的。村長特別示意我攜帶手機(我的手機後面貼了Legalize Gay Marriage的貼紙,即使到了同性性行為尚未合法化的印度,我也沒有想過要撕下來),才開始帶領我們繞行整個村莊。我的鏡頭即是村長直視村莊的視線,我們隨著他的視線移動,在他指定的地點止住腳步,為他所展示的物事一一照相。同時,他也向村莊展示我們。

  我最常被要求拍攝的對象是村裡的神龕、內塔吉的肖像,以及印度國旗。我第一次拍攝內塔吉的肖像時,被要求獻上花朵,第二次村長指定的取景畫面中,學校職員在左下角低頭辦公,他背後的肖像彷彿能夠不斷延伸。村長甚至帶我們去到燒製磚頭的工廠,他要求工作中的人們暫時維持固定的姿勢,我舉起手機立刻按下快門。扛著磚頭實在太辛苦了。

  為每一戶人家照相的感覺則大不相同,我偷偷把W老師的方法學起來,先按快門才數一、二、三。由於語言幾乎不通(多數村民不會說英文),只能藉由手勢或眼神理解對方的意思。有時候,我會覺得這種受限的溝通形式十分迷人。荷頓與無名鎮的村長無法看見彼此,袋鼠媽媽(她的角色很像動物世界的護家盟)認為荷頓整天對著一株蒲公英說話會教壞小孩,下令摧毀它。無名鎮的村長知道危險即將降臨,因此召集所有村民,每個人找出手邊所有能夠發出聲響的物品。他們敲擊、踩踏、吼叫,廣場的擴音系統將微小的聲音擴大好幾千、幾萬倍,你可以試著想像聲音變成一群蜜蜂。

  和Baikola的人溝通時,你必須用盡「末梢」的氣力。我很想把「末梢」解釋為身體最脆弱、也最敏銳的部分。它能夠感知音頻的震顫、光線的匯流、冰晶與火焰的撞擊,如同幾乎每一種語言都擁有表達極度思念、渴求遠方、浪漫和破除浪漫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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