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富足

發稿時間:2020/06/26
原始富足
原始富足
作者|詹姆斯‧舒茲曼
譯者|黃楷君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20/06/03

  本書透過真實的人類學考察帶領我們去反思,幸福與富足,不一定要靠不停的努力工作才能獲得。當你我仍然為了滿足名利與慾望而不得閒,非洲南部的布希曼族只靠狩獵與採集就過得相當輕鬆自在,每週工時只需大約15小時,而且相對的安全與富足,並與環境達到永續的平衡。這本書不僅是真實且專業的人類學研究成果,呈現人類最古老的民族的當代樣貌,也是從歷史與經濟的角度反思現代人的生活模式與價值觀的傑出作品。

文章節錄

《原始富足:布希曼族的生存之道,以及他們能教給我們什麼?》

第一章、努力工作的報酬(摘錄)

  納米比亞的斯昆海德安置營,一九九五年春天

恩戈(//Eng)一刻也閒不下來。她要不是在編織,就是在用鴕鳥蛋殼製作樣式繁複的珠寶,好賣給白人農夫,或是巡視她在她的小屋後方沙地上栽種出來的小花園。如果說這裡有任何人即使在乾旱期間也能讓不毛沙漠屈服、長出一些蔬菜,這人非恩戈莫屬。

有時候,當天氣熱得讓人只想在涼蔭下打盹,我會想像我這些布希曼芎瓦西人鄰居,比方說恩戈,如果生在我的世界會是什麼模樣。此時,恩戈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穿著時髦的企業家,她的精力和成就將同時引人頌揚和妒忌。

  但現實卻不然,她生活在喀拉哈里沙漠(Kalahari)東部的一座安置農場,為生存耗盡心力,穿著用碎布仔細加工而成的拼布衣。她是數千名芎瓦西族人之一;從二十萬年前現代智人演化伊始,芎瓦西族的祖先都在這片沙漠上狩獵採集維生,一直到兩個世代前白人士兵、農夫和治安法官帶著槍砲、深井泵浦、鐵絲網和牲口出現,並將此地據為己有。從那時起,居住在喀拉哈里沙漠東部的芎瓦西人和其他布希曼族人別無選擇,如果想要生存就只能為白人農夫工作。現在,恩戈和遭白人農夫視為多餘人力的其他兩百名左右的芎瓦西人,被政府遷移至新建立的安置區,那裡直到晚近都還是座喀拉哈里牧場。

為什麼恩戈比安置營裡的其他人遠遠更加努力工作?有天下午我坐在她身旁時,出聲問她。而且為什麼在大多數人甘願坐等糧食援助的同時(雖然我們都知道數量永遠不足,也從未準時發放),她總是忙得團團轉?

  「昆塔(/Kunta)啊,我的孩子,」她說,並以我的芎瓦西語名字稱呼我,「你難道不懂為什麼嗎?我以為你應該很聰明呢。」

  我提醒她,前一年她幾乎時時都在驚訝我有多笨,所以她還是得解釋給我聽。

  恩戈的語速極快,像格林機關槍一樣連續發射搭嘴音和子音。雖然當時我已經成功精通庫恩語(!Kung,芎瓦西布希曼人的語言)的基礎搭嘴音,但要說出清晰的庫恩語仍有困難。伴隨呼吸聲的送氣、多變的聲調、咆哮般的咽頭化音(pharyngealization)、鼻音化音(nasalization)和喉塞音(glottal stop)讓庫恩語成為全世界音位最為複雜的語言之一。這語言令我的舌頭打結、耳朵發癢,我只好請她用南非語解釋;一九九〇年代初期,在我開始於喀拉哈里沙漠的這個區域工作時,她和多數其他當地的芎瓦西人都能說流利的南非語。

「他們很懶惰!」她大聲呼道,「他們還沒意識到,要生存,現在就得努力工作。」

  恩戈自年幼就被灌輸了勤奮這項美德。她的父母努力適應農耕生活,但在她仍蹣跚學步時分道揚鑣,她固執的母親帶著她和哥哥搬到另一座農場。然而,在他們抵達後不久,母親便因不明原因猝死。於是恩戈和她的哥哥又被送到另一座農場,充當一名白人農夫的兩個小孩的玩伴,他們沒有去首都上學時的生活十分孤單。那位農夫待人親切,但無法忍受懶散之人。這對恩戈完全不成問題。她精力充沛,不和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時候,還會做各式各樣的家事。

  「我非常整潔,井井有條。」她解釋道,「我打掃並擦亮地板和傢俱,撣灰塵,洗衣服,也會縫紉和燙衣。因為我做得又好又認真,經常能拿到舊衣和舊鞋,而且從不挨餓。昆塔,我就是在那裡學會工作、理解白人如何生活的。

  「可是這裡的布希曼人想法仍和老一輩人沒兩樣,樂於等待曼傑提果仁(manketti nuts)從樹上掉下來,或好運的獵人獵得一隻巨大的條紋羚(kudu)或劍羚(oryx)。」她想到滿肚的獵肉而哈哈大笑,接著從我伸出的手中拿走抽到一半的菸頭。

  她吸了長長的一口菸,把菸屁股一次抽光,又啐了口口水,煙霧飄出她的鼻腔。「但這裡的人們很樂意等待,他們認為新政府會照顧他們,糧食會源源不絕。可是他們總愛抱怨個不停,說今天挨餓了,扭打成一團,甚至在糧食援助來的時候抱怨得更兇,因為食物的量不夠。即使如此,他們依然無所作為,因為他們認為糧食卡車還會再來。但卡車不會總是出現,昆塔。總有一天他們全都會餓死,你看下去就知道了。不過我會工作維生,昆塔。這就是我從白人身上學到的事。」

  我認為恩戈對她鄰居們的性格描述並不公平。其實並非所有人都在呆坐枯等政府送來應急的糧食配給。就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樣,斯昆海德的芎瓦西人也無法忍受百無聊賴的生活或因依靠他人而產生的無力感。對許多人而言,如果有辦法取得的話,酒精能提供一時的慰藉,讓他們遺忘痛苦和飢餓,雖然酒精給予他們愉悅的同時,也同樣可能帶來暴力的宣洩。有些人會偷偷潛入白人的農場,獵捕疣豬(warthog)、小型家禽和跳兔(springhare),夠幸運的話還能獵到較大的羚羊。有些人成為手段高超的儲糧竊盜。其他害怕農夫們的槍枝和看門狗的人,則是在橫貫沙漠的碎石寬路上勤奮地來回走動,徵求照料家畜或搭建圍籬的勞動機會,可是往往無功而返。他們除了枯坐等待,幾乎別無選擇。

  恩戈如果知道我這麼想一定會責罵我,但對於她「懶惰」的鄰居在飢腸轆轆時還看似安於枯等的原因,我有不同的看法。對我來說,他們表面上的窮困既不是怠惰的結果,甚至也不完全是厄運所致。反之,我在他們的行為中看見他們的父母和祖父母輩在白人殖民者到來前的生活痕跡,一種能夠為一個更加急迫且複雜的問題帶來全新方向的生活方式;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經濟大蕭條的高峰首次提出這個問題,彼時在喀拉哈里沙漠的這個區域,曼傑提果仁還會從樹上掉下來,頂著巨大螺旋羊角的條紋羚仍膽敢走入獵人的獵徑。   (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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