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在河畔

發稿時間:2020/09/25
從前從前,在河畔
從前從前,在河畔
作者|黛安‧賽特菲爾德
譯者|聞若婷
出版社|臉譜出版
出版日期|2020/08/29

  曾以《第十三個故事》聞名全球的英國小說家黛安‧賽特菲爾德,在新作《從前從前,在河畔》中以她所居住的牛津泰晤士河岸為舞臺,寫出一段揉合懸疑、魔幻與歷史寫實的傳奇:在一條相傳能跨越人間與冥界的河流,一個溺水的小女孩死而復活卻無法開口說話,引來三個歷經生離死別的家庭出面與她相認,然而他們口中的傷心往事各有疑點。劇情看來兼具懸疑與魔幻的成分,而巧妙串起這些元素的紐帶,是「說故事」這項源遠流長的活動,儘管故事在某些人手中成為欺瞞矇騙的工具,對更多人而言卻是表述心聲、爭取他人理解與認同的途徑,書中的角色既是故事的編織者與傳播者,命運也深受他人道出的故事所影響,彼此互相串連交融,匯流成一道綺麗多變的長河。

文章節錄

《從前從前,在河畔》

  從前從前有一間酒館,與世無爭地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雷德考,從河流源頭走上一整天即可到達。在這個故事發生的年代,泰晤士河上游岸邊的酒館多不勝數,你在哪一間都能把自己灌醉,然而除了必備的麥芽酒和蘋果酒之外,每一間酒館也各自提供獨門娛樂。凱姆史考特的紅獅酒館提供音樂:傍晚駁船船夫拉著小提琴,乳酪工則憂傷地歌詠逝去的愛情。英格榭姆有綠龍酒館,你可以在這瀰漫菸草味的避風港好好地想事情。如果你好賭,伊頓黑斯汀的雄鹿酒館正適合你;如果你愛逞凶鬥狠,沒有比巴斯考村外的牛犁酒館更好的去處。雷德考的天鵝酒館有它獨特的專長:你要說故事,去那裡準沒錯。

  天鵝酒館歷史悠久,或許是所有酒館中最古老的一間。它的建築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很舊,一部分非常舊,一部分最舊。這三個不同的部分,因為頂上的茅草屋頂、古老石材上長出的地衣以及沿牆攀爬的常春藤,而融合成完整的一體。夏天的時候,城裡的遊客沿著新建的鐵路而來,到天鵝酒館租一艘平底船或小划艇,然後帶著一瓶麥芽酒和野餐的食物,在河上消磨一個下午;不過到了冬天,酒客全都是當地人,他們全都聚在冬廳裡。冬廳是位於酒館最舊那一區的樸素空間,厚厚的石牆上只鑽了一扇窗。白天,這扇窗讓你看到雷德考橋以及穿過橋底三個雅致拱洞的河水。到了晚上(這個故事的開頭正是在晚上),那座橋被黑暗吞沒,唯有當你的耳朵注意到有大量流動的水發出低沉無邊的聲音,你才會分辨得出有一條烏黑的流體由窗外通過,它不斷幻變、波動,一股源自它本身的能量使它隱隱發亮。

  其實沒人知道天鵝酒館的說故事傳統是怎麼開始的,不過或許跟雷德考橋之役有點關聯。在這個故事開始的夜晚之前五百年,也就是一三八七年,兩支大軍在雷德考橋狹路相逢。那些軍隊是什麼人、為什麼雙方會打起來,都已不可考,總之結果是有三個人死於這場戰役──一個騎士、一個騎士侍童,還有一個男孩──另外還有八百人罹難,他們在逃命的過程中溺斃在沼澤裡。對,沒錯,八百人。這故事可有得說了。他們的骨頭如今埋在水茼蒿田底下。雷德考一帶種了很多水茼蒿,當地人採收之後裝箱,用駁船送進城裡,不過他們自己是不吃的。他們抱怨這菜苦,苦到像是反咬你一口,再說,誰想吃由鬼魂提供養分的葉子?像那樣的戰役就發生在你家門口,死人害你喝的水染上毒素,你理所當然會把這故事講上一遍又一遍。憑著不斷重複,你的說故事能力自會熟能生巧。等到危機過去,你的注意力轉向他處,而你把這項新習得的專長應用在別的故事上,又豈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天鵝酒館的老闆是瑪歌.歐克威爾。就任何人記憶所及,天鵝酒館一直是歐克威爾家的人在管,而且很可能從天鵝酒館創始之初就是如此。就法律上而言,她應該叫瑪歌.布勒斯,因為她已經結婚了,不過法律是給城裡用的;在天鵝酒館這裡,她仍然是歐克威爾家的人。瑪歌年近六十,風韻猶存。她能靠自己搬酒桶,雙腿結實到她從不覺得需要坐下。謠傳她連睡覺都站著,不過她生了十三個孩子,顯然她總有躺下來的時候。她是上一任老闆的女兒,在那之前,是她的外祖母和外曾祖母經營這間酒館,沒有人覺得雷德考的天鵝酒館由女人當家有什麼奇怪的。事實就是如此。

  瑪歌的丈夫是喬.布勒斯。他是在往上游走二十五哩的坎伯出生的,從那裡跳一步,就會到泰晤士河從土壤裡冒出來的發源地,那股水流之細,簡直可說不過是泥土上濕了一塊罷了。布勒斯家的人普遍患有肺炎,天生就瘦小體弱,大部分都活不到成年。布勒斯家的嬰兒在長高的同時,也變得愈來愈瘦、愈來愈蒼白,直到徹底斷氣,通常在十歲以前,經常還不滿兩歲。倖存下來的孩子,包括喬在內,長大成人後比一般人來得矮、來得瘦。冬天裡他們的胸腔呼哧作響,鼻水流不停,眼睛淚汪汪。他們很善良,眼神溫和,時常露出淘氣的微笑。

  十八歲的喬已經是個孤兒,他的身體狀況幹不了粗活,便離開坎伯出來碰碰運氣,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要離開坎伯,可選擇的方向多得是,不過河流有一股引力;只有極端叛逆的人才不會沿著河走。他來到雷德考,覺得口渴,停下來喝點東西。這個年輕人看來體弱多病,鬆軟的黑髮與蒼白的臉孔形成強烈對比,他不引人注目地坐在那兒,節省地喝著一杯麥芽酒,邊欣賞酒館老闆的女兒,邊聽別人講一兩個故事。他發覺待在人群中,聽他們大聲講出從他兒時起便一直在腦中鮮活上演的那類故事,這種感覺令人著迷。在靜下來的空檔,他張開嘴,脫口說出:從前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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