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故事

發稿時間:2021/12/03
夏的故事
夏的故事
作者|川上未映子
譯者|陳嫻若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11/30

  2008年夏天,想到東京隆乳的姊姊卷子帶著女兒綠子,來到夏子租屋處借住三天兩夜,三人對女性身體、美麗定義、人生必經道路,有著不同的想像與思考。八年後夏子終於以小說家之姿成功出道,此時她突然萌生了想要孩子的心念,但沒有結婚、沒有伴侶、沒有對性的渴望,這樣的人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嗎?川上未映子重寫八年前《乳與卵》夏子、卷子、綠子三人的故事,並追加八年後的夏子面臨人生重大決定,挑戰非婚生育議題。

文章節錄

《夏的故事》

  在東京生活了十五年的三之輪公寓決定拆除後,三年前我搬到了三軒茶屋的這個租屋處。

  也許是因為窗簾、懶骨頭、茶几、餐具、地墊,在三之輪用的家具,幾乎全都沒變,位在小公寓的二樓,隔間也很相近(房租六萬五,貴了兩萬日圓),所以不太有差異感吧。

  勉力睜開因天氣太熱而惺忪的眼睛看向時鐘,剛過五點。我逕直走進浴室,打開幾近冷水的蓮蓬頭,從頭頂直沖而下,淋了好一會兒。身體立刻冷卻下來。用浴巾包住全身時不經意聞到一股游泳池的味道。那是氯的味道吧?還是浴巾包裹身體時產生了什麼嗎?沒有塗均的水泥地在許多地方顯得粗糙,腳心總是灼熱。歡笑與水花、笛聲,只剩下最後幾分鐘的自由時間,手腳沉甸甸的,眼皮下垂的下午。我心裡想著,如果就這麼沉沉睡去,應該很舒服吧。那樣的夏日宛如前世記憶般遙遠,但是全都發生在這具軀體上,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點開昨天和今天都沒打開過的小說檔案,最近決定好好的補充睡眠,但不知是不是睡不夠,醒來時仍是全身倦怠,一整天頭腦昏昏沉沉。但是離睡覺時間實在還早,不管怎麼說,現在才傍晚五點,做頓晚餐吃一吃打發時間也可以,但是可能太熱的關係,提不起什麼食欲。打開出現在電腦畫面正中央的檔案,看到最後一段文字,真想直接關閉。我嘆了一口氣,打開空白檔案,決定先寫下週截稿的連載散文專欄。

  有登在地方新聞社早報三張稿紙量的接力日記,四頁女性雜誌小專欄的日常雜事,小出版社經營的促宣網站上寫些有趣書籍的心得等。這些邀稿雖然都已定好最低頁數和稿費,但是寫長一點也沒關係。有時也會向幾個文藝雜誌投短篇小說,只是現在手上有這三個連載,這一年又在醞釀長篇,所以沒辦法寫得很頻繁。其他不時也有些類似短文的零星邀稿找上門。

基本上,我目前的生活大略就是這樣,辭去書店工作之後,支持我相當久的派遣兼差也只維持著登記在案、隨時可以回歸的狀態,不過,現在光靠書寫工作,日子好歹都過得下去。

  我時常覺得像是一場夢。居然可以把時間花在寫稿上,讀讀書、寫寫字就能勉強當作工作,居然只需要把腦筋花在寫作就行了。想起過去的日子,這種生活豈不如同夢境般虛幻嗎?豈不像是極好心的整人節目嗎。這麼一想,我的心頭總是不免怦怦然,但是──。

  沒錯,但是,大概是這一年吧,還是更早以前呢。當我像這樣坐在電腦面前,走在往超商的夜路上,躺在睡前的棉被中,怔怔的看著桌子上只要自己不去動它,就永遠不會移動的馬克杯時──總之,每天當中,都會驀地出現這個「但是」。

  這個「但是」的後面,可以連接很多東西,這許多東西一直從稍遠的距離凝視著我。由於這道視線的關係,長久以來,我一直懷揣著既不到焦慮、煩躁,也不致崩潰的心情度日,我自己對這一點非常清楚,但是我卻無法正面的迎接那道視線。因為,我害怕。因為我隱隱知道,如果仔細思索凝視著我的那個,到最後會得出一個結論,那種事不會發生在自己人生中。所以我轉開視線不去想它。然而這麼做卻令我漸漸分不清,我到底遠離了不安的核心,還是更加走近了它。

  今天已經沒有心情做任何事,所以打算放慢每一個動作,好打發入睡之前的時間。然而越是花時間咀嚼,越是放慢每一個動作,時間卻反而變得更長,好像時針也走得更慢了。當然,不管吃得再怎麼慢,納豆飯也是幾分鐘就吃完了,所以洗好碗筷,就再也沒有別的事好幹了。我只好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懶骨頭上。

  如此躺著不動,常常會想起兒時的情景。雖然視線所及、地點和時間都不一樣,但是,從這個位置注視的視線卻是相同。此外,最近經常想起媽媽和可美外婆,媽媽在我現在這個年紀時,已經有了十四歲和五歲的孩子。五歲的我從沒想過我與母親只剩下八年的緣分,而母親肯定也想像不到,自己再過八年就不在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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