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絲卡

發稿時間:2011/04/16
辛波絲卡
辛波絲卡
作者|辛波絲卡
譯者|陳黎、張芬齡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1/04/07

  一九九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辛波絲卡是波蘭最受歡迎的女詩人,她的影響深遠,台灣繪本作家吉米早年創作的繪本都受到辛波絲卡詩作的啟迪,膾炙人口並拍成電影,大受歡迎的繪本《向左走,向右走》,可從「一見鍾情」的詩句尋得影子。出版界再度彙集辛波絲卡詩篇六十首出版《辛波絲卡》詩集,是華人讀者的福氣。

  高齡八十八的辛波絲卡認為,詩人應該從現實人生取材,任何事物都富有詩意、都可以入詩,因此,她的詩作寫動物、植物、石頭沙粒,也寫安眠藥、履歷表以及戰爭、葬禮、色情文學,還寫夢境、仇恨、恐怖份子,因此,她的詩有文學大師的大器之風,卻也夠通俗,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女也讀得懂、也愛讀。

  以「一見鍾情」為例,沒有複雜的意象,在「他倆或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以及「每個開始,畢竟都只是續篇」的詩句中,意象動人,有節奏感,寫出男女之間想到可能無聲交錯而過的惆悵感覺;「寫履歷表」一詩若給三十來歲正在求職而心情徬徨的人一讀,則難免潸然淚下;而「三個最奇怪的詞」的詩句如「當我說『無』這個詞,我在無中生有」,更是充滿禪意。

  有人認為詩不是文類,而是一種美學模式,才有人說「風景美得像詩」,生命的五味雜陳也可凝成精練的詩句,讀來自是饒有餘韻。世間的詩作艱深難懂的太多,可能令讀者挫折,甚至懷疑自己的領悟力,辛波絲卡的詩則很容易就貼近讀者的心,有時還比讀者更能表達出讀者心中的思想與情感,若非大師執筆,實在難能做到啊!

文章節錄

■ 一見鍾情

他們兩人都相信

是一股突發的熱情讓他倆交會。

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

但變化無常更是美麗。

既然從未見過面,所以他們確定

彼此並無任何瓜葛。

但是聽聽自街道、樓梯、走廊傳出的話語——

他倆或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

我想問他們

是否記不得了——

在旋轉門

面對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說出的「對不起」?

或者在聽筒截獲的唐突的「打錯了」?

然而我早知他們的答案。

是的,他們記不得了。

他們會感到詫異,倘若得知

緣分已玩弄他們

多年。

尚未完全做好

成為他們命運的準備,

緣分將他們推近,驅離,

憋住笑聲

阻擋他們的去路,

然後閃到一邊。

有一些跡象和信號存在,

即使他們尚無法解讀。

也許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個星期二

有某片葉子飄舞於

肩與肩之間?

有東西掉了又撿了起來?

天曉得,也許是那個

消失於童年灌木叢中的球?

還有事前已被觸摸

層層覆蓋的

門把和門鈴。

檢查完畢後並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許同樣的夢,

到了早晨變得模糊。

每個開始

畢竟都只是續篇,

而充滿情節的書本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

■ 金婚紀念日

他們一定有過不同點,

水和火,一定有過天大的差異,

一定曾互相偷取並且贈與

情慾,攻擊彼此的差異。

緊緊摟著,他們竊用、徵收對方

如此之久

終至懷裡擁著的只剩空氣——

在閃電離去後,透明清澄。

某一天,問題尚未提出便已有了回答。

某一夜,他們透過沉默的本質,

在黑暗中,猜測彼此的眼神。

性別模糊,神祕感漸失,

差異交會成雷同,

一如所有的顏色都褪成了白色。

這兩人誰被複製了,誰消失了?

誰用兩種笑容微笑?

誰的聲音替兩個聲音發言?

誰為兩個頭點頭同意?

誰的手勢把茶匙舉向唇邊?

誰是剝皮者,誰被剝了皮?

誰依然活著,誰已然逝去

糾結於誰的掌紋中?

漸漸的,凝望有了孿生兄弟。

熟稔是最好的母親——

不偏袒任何一個孩子,

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在金婚紀念日,這個莊嚴的日子,

他們兩人看到一隻鴿子飛到窗口歇腳。

■ 在一顆小星星底下

我為稱之為必然向巧合致歉。

倘若有任何誤謬之處,我向必然致歉。

但願快樂不會因我視其為己有而生氣。

但願死者耐心包容我逐漸衰退的記憶。

我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萬物向時間致歉。

我為將新歡視為初戀向舊愛致歉。

遠方的戰爭啊,原諒我帶花回家。

裂開的傷口啊,原諒我扎到手指。

我為我的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淵吶喊的人致歉。

我為清晨五點仍熟睡向在火車站候車的人致歉。

被追獵的希望啊,原諒我不時大笑。

沙漠啊,原諒我未及時送上一匙水。

而你,這些年來未曾改變,始終在同一籠中,

目不轉睛盯望著空中同一定點的獵鷹啊,

原諒我,雖然你已成為標本。

我為桌子的四隻腳向被砍下的樹木致歉。

我為簡短的回答向龐大的問題致歉。

真理啊,不要太留意我。

尊嚴啊,請對我寬大為懷。

存在的奧祕啊,請包容我扯落了你衣裾的縫線。

靈魂啊,別譴責我偶爾才保有你。

我為自己不能無所不在向萬物致歉。

我為自己無法成為每個男人和女人向所有的人致歉。

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卻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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