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另一面

發稿時間:2011/12/24
月的另一面
月的另一面
作者|克勞德.李維-史陀
譯者|廖惠瑛
出版社|行人文化
出版日期|2011/11/25

  從小著迷於日本文化的法國人類學家克勞德‧李維-史陀,後來不斷深入研究日本文化,《月的另一面:一位人類學家的日本觀察》首度集結他從1970年到2001年間的多樣化書寫和演講內容,對於日本文化觀察既深又廣,且能看到很細微的純淨點。大師出手,文筆不俗,讀來輕鬆,沒有絕對的對錯,精彩的解釋令人拍案叫絕。

  作者小時候父親送他一幅日本版畫,他深受畫裡美學感動,而迷上日本文化,使他在知識與價值觀養成上,受到日本影響最早。書中收納他在法國演講的〈月亮隱蔽的一面〉,以西方觀點為主,拿月球隱喻世界歷史,可見的一面是古埃及、希臘、羅馬觀點歷史,隱蔽的一面是從日本學與美洲學考量的歷史,對日本文明推崇備至。

  書中談到的日本議題相當廣,例如他看到日本人口聚居在非常局部地區,保留大量人跡罕至的山區,兼顧科學與工商業發展和遠古信仰的保留;又從《源氏物語》等歷史小說看到日本文化保留古代風俗民情,以及獨特的浮世繪版畫保留的圖像藝術、料理,都令人看到日本文化力求心靈精神簡單、孤立主義等特質,顯見日本文化源自中國與西方,卻建立孤立、獨立文化型態等特質。

  作者也比對日本與西方神話的差別,例如日本天照大神與埃及神話的太陽神都有發怒躲起來使大地黑暗,女神舞蹈把他們引出來,讓世間重見光明的傳說。這種解釋原住民宗教與神話凸顯其社會部落或地域特殊性的觀點,在他早期的人類學經典著作即已提出,影響後來大家研究一個部落或社會時也跟進,以了解這個族群社會建構的原則與風格,這些論述則使全書兼具有趣與專業,相當好看。

文章節錄

《月的另一面:一位人類學家的日本觀察》

不為人知的東京

  這本書最初在日本出版時,我從未造訪過日本。而拜許多機構之賜,我得以在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八年之間五次訪問日本。在此,我要再度對這些機構表達我的謝意: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三得利基金會、日本生產性本部、石坂基金會、以及國際日本文化研究所(日文研)。

  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希望能在六週內,讓我發現這個國家各種非常不同的面貌,並且繼東京、大阪、京都、奈良與伊勢之後,在我傑出的同事,吉田禎吳教授、福井滕義教授帶領下,安排我拜訪能登半島與日本海上的隱歧諸島。此外,在三得利基金會協助下,我得以認識瀨戶內海與四國。前述吉田禎吳教授更在一九八三年邀我隨他前往琉球群島的伊平屋島、伊是名島、久高島,讓我盡棉薄之力參與他的民族學調查。三年之後,在另外一次居留期間,我想參訪九州。若非渡邊靖女士在我首次旅程就十分稱職地擔任嚮導和翻譯,這個超過一週的旅程將無法成行。

  我對川田順造教授有無盡的感謝(就從他對這本書的翻譯開始)。他在一九八六年帶著我發現大多數外國訪問者都不認識的東京:我們搭乘傳統河船,沿著隅田川逆流而上,深入河流東、西兩邊穿越城市的迂迴運河。

  在我最初幾次參訪,我在巴黎研究室的研究計畫是:研究不同社會、不同階層、在各個時期對於「工作」此一概念的想法之。因此,我希望參訪行程能夠依此安排,並且能夠接觸到城市或鄉村的工匠,即使他們遠在這個國家的偏僻角落。所以,儘管我對奈良的博物館、神社,以及伊勢神宮留下了無法抹滅的記憶,但我主要的時間都用於會晤各種工匠,包括和服的紡織師傅、洗染師傅、繪師(那也是我身為染織美術專家的太太所感興趣的職業)、陶藝工匠、鍛造工匠、木工匠、金工匠、漆藝匠、漁夫、清酒師、廚師、糕餅師,以及人偶師與傳統樂師。

  如此,關於日本人如何想像工作這個主題,我獲得非常珍貴的知識:在日本,工作並非被視為「人在不具活動力的材料上所加諸的動作」──那是西方的方式──,而是被視為一種人與自然的親密關係的具體展現。就另一層面來說,某些能劇推崇日常家務,並賦予它們詩意的價值,也證實了這一點(該詞的希臘字源與其藝術意涵正不謀而合)。

  在造訪日本之前,想到日本人與自然的關係時,我有點理想化了,實際情況令我感到有些意外。在日本旅遊期間,我察覺到,您們在西方人眼中的那種對自然美景的崇仰,例如您們的美妙庭園、花藝、料理,以及對櫻花樹的熱愛,這些種種居然能夠和對自然環境的極度粗暴並行。對我這樣一個仍然是從北齋的精美繪本《隅田川兩岸一覽》來想像隅田川的人來說,我前述的上溯隅田川之行無疑是一場震撼。誠然,一個外國訪問者若是透過古代的版畫來認識巴黎,那麼當他面對著今日的塞納河兩岸時,也會有相同的反應,即便當中的反差無疑比較小,過去和現在之間的過渡也沒那麼突兀。(然而,與人們事先所告知的相反,對我而言,現代東京並不顯得醜陋。建築物不規則地此起彼落,反而予人一種多樣化與自由的印象;不同於某些西方城市,沿著街道、馬路單調地排列房屋,而讓路人行走在兩堵高牆之間。)

  此外,可能也因為在人和自然之間欠缺了清楚的區隔,使得日本人賦予自己一種權利(透過他們有時會使用的反常推論;捕獵鯨魚一事便是如此),有時讓自然置於優先的地位,有時又將人類放在優先的位置;而在必要時,也可以為了人的需要而犧牲自然。自然和他們之間難道不是一體的嗎?

  由此,我見到了的「雙重標準」的特殊見解,我的日本同事們告訴我,那是瞭解日本歷史的關鍵。就某種意義而言,甚至可以說,對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主要問題──世界人口在一個世紀內從不滿二十億人變成六十億人──日本找到了自己原創的解決之道,也就是讓人口密集,以致城市綿延不斷的海岸區域和無人居住、罕有人跡的山地內陸並存在日本的土地上。這樣的對立同時也是兩種心靈世界的對立:一方是科學、工業與商業的世界,而另一方則仍舊仰賴著來自遠古的信仰。

  這一「雙重標準」也有其時間向度。日本是在一種不可思議的快速演化中,以幾十年的時間就跨越了西方歷經數個世紀才達到的距離。這使得日本能夠在現代化的同時,又與其精神根源保持密切關係。

  我的職業生涯中,泰半時間都奉獻在神話研究上,並致力去突顯那仍是合理的思維模式。因而我不得不深刻地感受到,神話在日本保有的生命力。沒有任何地方比在琉球群島的小樹叢、岩壁、石穴、天然水井,以及被視為是神蹟顯現的湧泉之間,更讓我感受到是如此接近遙遠的過去。在久高島上,人們指出神靈來訪時顯現的地方。祂們帶著五種不同榖類的種子,種植在最早的田地上。但對居民們來說,這些事件並非發生在某個神話時期,它們是昨日之事、今天之事,甚至是明日之事。因為踏上這塊土地的神靈們每年都會再回來,而遍及整座島嶼的儀式與神聖遺址,都見證著神靈們真實的來訪。

  或許,因為日本的書寫歷史相對起步較晚,所以日本人自然將他們的歷史根植於神話當中。我在九州便確信了這一點。根據文獻,當地是日本神話中最古老的舞台。在這個階段,歷史性的問題尚不存在,有兩個遺址甚至為了何者才是迎接天神瓊瓊杵尊下凡的榮幸之地而爭執,且不覺有任何不妥。而矗立著供奉日照大神(大日孁貴女神)的神社,其莊嚴感也讓人對有關祂退隱到岩穴中的古代神話深信不疑;那岩穴是如此神聖令人不敢直視,只能遠遠眺望。只要細數載運朝聖訪客的車輛,就不得不同意,那些偉大的創始神話,以及傳統上被視為神話發生地的宏偉風景,在傳說的時間與當代的感受之間,仍能夠維持一種實際的連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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