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

發稿時間:2012/04/07
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
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
作者|朱天衣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2/03/04

  知名作家兼動物保護志工朱天衣多年前離開台北盆地,移居新竹關西地區錦山上,過著山居歲月,也寫成《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一書,讓大家知道在地狹人稠的台灣土地上,仍能找到一塊淨土,經營著與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生活。她在山林間,處處表現對大自然的謙卑與對各種生命的尊重,讓讀者看到天人合一的妙趣。

  作者買了七百坪的山林土地,在一條小河邊蓋了房子,自己栽種各式蔬菜水果,養了許多貓、狗、雞、鴨、鵝,不時也會有各種野生動物前來造訪,如蛇、鳥、白鼻心、台灣獼猴、蜘蛛等,她的山野生活一點也不寂寞,而且非常熱鬧有趣。透過她的文章分享,原來,很多人夢想擁有的山中桃花源,是可能實現的。

  喜愛小動物的作者,山居時對各種動物展現真愛與尊重。台灣獼猴來訪,凶悍且討人厭,她仍從冰箱拿出食物來餵養,與其和平相處;狗兒與來訪的蛇對峙,她取出打撈池塘落葉的大網子,覆蓋蛇身再撈起,見是毒蛇龜殼花,再拿起網子走向河邊,還不忘告訴蛇不要再來了,以免遇上貓狗危險;她養雞也不宰殺,與母雞之間還有鬥智的有趣故事。

  作者對有危險性的動物,以驅趕取代獵殺,因為她認為人類入侵這些動物的棲息地盤,所以要更謙卑平和;近年看到沙石業者侵入山林盜挖盜採,溪流上游被掩埋堵塞,使她人在深山更能體會到山林環保的重要,因而開始投入在地環保,甚至寫信給馬總統,呼籲要重視。她營造充滿生機的世外桃源,同時顯現出世又入世的生命實踐態度,實在發人深省。

文章節錄

原住「民」

  最近常有一隻臺灣獼猴來造訪,看來年紀不小,所以叫牠「猴爺」,看到牠自如的在樹與樹之間行徑,才真的體悟到猿猴的世界是立體的,與我們生活的平面空間是不同的,牠不怕狗卻很注意貓,因為貓和牠一樣會跳上跳下的,但不知是我的貓女們過於肥胖還是過於安逸,所以對牠的興趣並不大,或者因為惹不起而故意漠視牠,只有狗兒對牠永遠的興趣不減,清晨只要聽到眾狗兒們狂吠不已,就知道牠老爺爺又來報到了。

  第一次見到牠,真有貴客臨門的榮幸,和牠說話牠也不太看人,只會猛打呵欠,有點害羞的味道,在冰箱翻揀出幾個熟地瓜和番茄,放在大石頭上讓牠享用,才一會兒工夫,地瓜便被賊狗搶食了去,我趕緊將番茄移高,卡在枝椏間,退開後,果然看到牠攀爬下來抓起果子,啃咬一口便丟擲在地上,顯然不合胃口,正尋思家裡還有甚麼寶貝可進貢給這老人家,牠卻拍拍屁股準備走人了,我看著牠從一棵樹盪過一棵樹,最後來到河邊一棵構樹上,這構樹上結得滿滿橘紅色的果子,牠倒是肯吃,我還想這一樹的果子夠牠吃上好幾天吧!沒想到牠老人家吃相真不怎麼樣,每摘一顆果、吃兩口就丟,我在一旁力勸牠:「猴爺!別這樣!慢慢吃,留點明天吃。」但牠很執意的把所有果子一掃而空,才躍入河床閃人去了。唉!難怪猴子一族惹人怨,若是好好一個果園,怕也經不起牠們這樣蹧蹋。

  除了獼猴,我們這地上不時還會出現其他野物,包括白鼻心、小臭鼬、野兔、雉雞及各種蛇類,每當我看到這些小動物時,總是驚喜不已,但同時也感到萬分抱歉,因為我們的入侵,讓牠們的棲息地嚴重受到破壞,再加上貓貓狗狗的惡行,牠們幾乎只能選擇亡命,剛搬上山時,家裡最兇猛的「橘子」貓每天早晨都會把牠的戰利品排在桌上等我驗收,多半是老鼠、蚱蜢、蜥蝪之類的小動物,全無外傷但都已氣絕多時,想來全都是被嚇得心臟病發身亡的,我很慎重嚴肅的告訴在一旁搖著尾巴很得意的「橘子」說:「我不喜歡這樣,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樣欺負小動物。」幾次後牠聽進去了,桌上不再出現牠給我的禮物,但從此不再狩獵的牠,卻越來越肥胖,終至變成了一個像加菲貓的抱枕。

  另一隻捲尾貓「豬豬」則愛死了小蛇,有時看牠定點在一處待上一個早上,便知一定有甚麼蹊蹺,走近看多半就是小青蛇,這種無毒的青蛇常會被人誤判是赤尾青竹絲,慌亂中沒人會去分辨牠的頭是否三角、尾端帶不帶紅,多是打了再說,所以生性溫和又羞怯的青蛇便成了替死鬼。有一次被「豬豬」盯梢上的便是隻一尺長的小青蛇,「豬豬」也不傷牠,就只是盯著牠研究,每當牠想跑,「豬豬」就會把牠拽回原地,這時牠會靜默個三分鐘,等覺得可以再試著逃離現場時,便又被拽了回來,牠們反覆這動作約莫已一個早上,當我出手解救這小青蛇時,讓平日溫和的「豬豬」嘶吼不已,且氣得久久不肯理人,爾後雖不再親睹這樣的畫面,但我相信同樣的劣行仍在某個角落發生著,直至有一天,「豬豬」瘸著腿回來,右腿靠近胳肢窩的地方,明顯兩個齒痕,才確定這遊戲終於可以告一段落。

  同樣曾遭蛇吻的還有「橘子」貓、「小黃」狗,兩「人」均被咬在腦袋瓜上,「橘子」是鼻涕眼淚直流,「小黃」則是頭腫得斗大,在醫院待診時,還引得其他飼主好奇詢問:「是甚麼新品種的大頭狗?」我發現,凡是遭蛇吻過的貓狗,從此絕不敢越雷池一步,頂多只敢對著蛇狂吠,但有時也會出現假警報,我們家的女王狗「華光」就曾對著一尾蛇皮狂吠不已,這老鳥級的流浪狗媽媽,想必也曾被蛇狠狠攻擊過。

  對蛇我總是能趕則趕、能放則放,常在我們環境中出沒的無毒蛇有阿南、青蛇、過山刀、臭青母及叫不出名字的各色水蛇,有毒的除了百步蛇,臺灣其牠四毒青竹絲、龜殼花、飯匙青、雨傘節都曾看過,其實除了龜殼花攻擊性較強之外,其牠蛇族多是見人就閃,在地裡活動只要穿雨靴、戴斗笠就不至有甚麼大礙,一次晚間十點多回家,狗兒們匆匆和我打了個照面便往院子裡跑,我正納悶牠們怎麼不似往常親熱,一抬眼便看到牠們圍成一圈和甚麼對峙著,再仔細一看,便看到一個湯匙大的蛇頭昂揚著,嘶嘶做攻擊狀,我趕緊到儲藏室擎了個撈池裡落葉的大網子,覆蓋在蛇身上,再用勁一撈,牠便墜入網底,迎著光仔細瞧,是隻龜殼花,比想像中要大,最粗的地方像嬰兒的手臂般圓滾,我擎著網子向河邊走去,不忘機會教育:「拜託別再來了!這裡狗貓多,很危險的。」大石頭礨成的坡坎,有很多的縫隙讓牠藏身,真希望自己會說「爬蟲語」,或蛇族們夠靈透,聽得懂我的人語,別再誤入我們這塊險地了。

  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每天早起擎著咖啡向外眺望時,偌大的山林盡在眼前,不時有各式生命在這遼闊的空間中奔馳翱翔,看著那群聒噪的樹鵲家族在楓香上開會,另一群藍鵲則從窗前滑翔而過,五色鳥的咄咄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這些鳥族即便不現身,我也能從聲音辨別牠們的存在,甚至以此卜卜吉凶,喜鵲似金屬磨擦的叫喚當然代表著諸事順意,烏鴉的ㄚㄚ聲雖好聽但小心為妙,大冠鷲清揚的哨音則代表了做事有勁,而當白鷺鷥劃過頭頂時,從那破鑼嗓子中我尚未覓得一絲靈感它象徵著甚麼,而且很要命的,牠在飛翔之際總愛空投些甚麼,更糟的是,牠好像永遠處在拉肚子狀態,但即便如此,每個早晨能如此開始,我心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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